第五百章 羡仙_青川旧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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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章 羡仙

  竞庭歌张嘴欲分辩,未及出口,慕容峋哈欠连天也走出来。

  顾淳风下巴掉桌沿。

  “昨晚送了被子。”竞庭歌略咳,难得解释,“这会儿来拿。”又瞧三人围桌正吃喝,转话头道:

  “都这么早。”

  便听木梯上脚步声再起,是顾星朗,神采奕奕浴着日光入厅堂。

  竞庭歌张望,继续转话头:“她呢?”

  自然是问阮雪音。

  “昨晚累着了。还在睡。”

  轻描淡写,却字字真切,足叫所有人意会“累着了”三字之深意。

  都把人折腾得起不来床了还这么大火气?顾淳风耸了耸眉,暗忖此话分明说给阮仲听,分明挑衅。她素不知顾星朗幼稚,今早算是开眼,且一开便是大眼,不忍直视。

  阮仲夹菜的手果然滞住了。

  竞庭歌嗤一声,颇嫌弃看一眼顾星朗,抱着被子径直出去,被慕容峋拽住衣角:

  “去哪儿。把早饭吃了。”

  高大健硕一身玄衣的男人这般拉姑娘衣角,实在滑稽,竞庭歌嫌弃得头都懒得回,“放被子。君上这是做什么。”一侧身将衣角从大掌中拖出来,又不情不愿回身一礼。

  众人都有种静静看你们展演之心情。

  竞庭歌快步下楼回屋。

  楼阁上一顿早饭吃得明枪暗箭,北廊下阮雪音睡得筋疲力竭。

  睡梦中磋磨进犯,无休止的冲撞,偏身心相抗,躲避又逢迎。

  脑中炸起烟花,神魂被撑到极致最后离开躯壳。

  顾星朗掀开床帐便见她深蹙着眉。夜里分明睡得安稳,早些时候他起来时也不曾这般焦灼。

  怕是快醒了。将醒未醒,意识回归,起了梦魇。

  什么烦心事愁得这样。东宫药园?

  他坐下凑近轻唤她。

  脖颈间粉痕与新鲜时已经两样,淡的变淡,深的更深,锁骨边齿印仍清晰可见,交错在洁白雪缎上如深掩的梅。

  嘴唇还有些肿,也便比平日嘟得厉害些,气鼓鼓的,似初春的蕾。

  顾星朗自知昨夜失控前所未有,说全不懊悔是假的;有意不去回想,晨间醒来确也模糊了不少印象,以为就此蒙混过去便罢了——

  此刻人证物证当前,暴行不容闪躲,他清咳,再喊阮雪音不由得矮了气势。

  “起来了。”他尽可能温柔,一如素日清醒时。

  阮雪音睫毛颤了颤。

  他伸手摸摸她脸颊,又拇指食指摩挲耳垂,“小雪。”

  好半晌挣扎与漫长梦魇缠斗,数次撑眼睑,阮雪音睁开,正看见顾星朗凑在跟前的脸,心叹这么好看的模样究竟怎么凑出来的,忽觉不对。

  不在祁宫。

  当然。

  封亭关。上官朔。宁安城。

  画面和时间同时被抓回来,雪夜烛光碎裂的杯瓷也被抓回来,她在下一瞬感觉到了腰背酸痛,浑身每一根骨头都是错位的,错位而近瘫,整个散了架子。

  不由自主退半寸,也退得艰难,动一处而痛全身。

  顾星朗瞧她一副见了豺狼虎豹避之不及的样子,更觉心虚,再清嗓,直起身风清月明君子之姿,“起来吃点东西,收拾一下出发。”

  早膳已经小小一碟碟排在托盘里摆在圆桌上,他从二楼带回来的。这般说着便拿眼示意她吃食已备好。

  阮雪音不看不打紧,就着掀起的半角纱幔遥遥一望那圆桌,纷乱画面涌上来,赶紧去拉床帐挡视线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她捂着被子勉力撑起,裹得极严实,倒叫顾星朗想到很久以前初入她寝殿那个午后。

  也是这般被沿拉至脖颈,区别在于那时候穿了寝裙,而这会儿——

  有些口干。他复咳,“好。”十分不自然点头,“那你更衣。”

  更不自然放下床帐退出去。

  为何要退。又不是没看过。他站在帐外方觉莫名,想不过,一掀床帐正见大片雪白空气中颤巍巍,摸摸索索该是在找衣服。

  “欸你怎么——”

  “怎么。”

  阮雪音答不上。“没怎么。”只再次拉高锦被,“帮我拿一下。这里一件也没有。”

  半截滚着绣边的细带垂落在床沿。

  顾星朗脚下也有两件。

  他颇紧张一一捡起来,确认完好,放下半颗心,递给她,又去圆桌附近和从圆桌到床榻间的地上捞。

  只一件还能用。

  根本没带替换衣物。阮雪音恼得实在想把他往死里锤,又没脸皮清算昨夜糊涂账。

  “淳风有的吧。”竞庭歌也是落难的主,她略一想,只淳风和纪晚苓自霁都有备而来,必带着不少衣衫,“只好问她讨些。”

  顾淳风将一件中衣一件外裙并一身外袍递给顾星朗时满脸见了鬼。“九哥你不是吧。”她盯着对方上下打量,“我以为见过的男子里你是最怜香惜玉的。结果金玉其外?”

  顾星朗想不通只是扯坏了几件衣服他怎么就败絮其中了。且昨夜根本是因为饮多了酒,放在清醒时他绝不会讲那些小心眼的胡话,更不会为一个阮仲捻酸吃醋逼她答各种愚蠢的诘问。

  却没脸皮训淳风。他灰溜溜回房间上交了东西,还没完,阮雪音穿好下床脚一软,险些彻底栽坏了腰。

  “所以说要早起吃饭。”顾星朗眼疾手快将人接住,谆谆教诲,“肯定是饿的。”

  阮雪音心下一万个白眼连翻出来都嫌没气力。

  “松手。”

  又坐腿上。她如今怕极且恨透了坐腿上,宁可扶墙过去。

  顾星朗也不辩解,打横抱起她至圆桌边吃食前放好,自己坐一旁,“吃吧。”

  身下这张凳子正是昨夜那张凳子。

  她暗摇头甩开,只认真思索眼前问题——

  没漱口。本就浑身难受急需沐浴,没漱口没喝水更是连粥都咽不下。

  顾星朗不知从何处变出来清水两盏。

  阮雪音观他殷勤近乎谄媚,心下了然怕是为昨夜恶行发虚,一时腰板挺直,欣然由他伺候。

  此人果然一会儿一筷子地夹菜又试图喂她喝甜汤。

  “顾星朗。”

  最难消受美人恩,阮雪音终也觉消受不起,决定出言制止。

  “什么?”美人却面露不快。

  “什么什么?”

  “阮雪音。”顾星朗凑近,看进她眼睛,“昨夜怎么说的,才几个时辰全忘了?”

  阮雪音懵得全然真诚。

  顾星朗坐直抱臂,恢复往日姿态,“没有旁人在的时候,叫法有讲究。哪有直唤君上名讳的,放肆。”

  阮雪音心道放肆不放肆的这名讳也喊了一年多,何时讲究起来了?

  昨夜说的,那怎么想得起。她朝外看一眼,门是关上的,仍觉难为情,极小声试问:

  “夫君?”

  顾星朗更加不满:“本就是夫君,问什么。”

  “你小声些!”该不是错觉,此人分明声高,阮雪音忙打断。

  顾星朗重凑近她面庞抵面庞,“看来昨夜印象不够深。再来一次让你记得牢些?”

  想不起昨夜的话,却无比清楚再来一次所为何事。昨夜之前阮雪音不知顾星朗醉酒失控比清醒时更难招架,今晨此时坐在同样一方圆桌前——

  她绝对相信他坐言起行,下一刻便能掀了满桌菜肴抱她上去。

  也许不会?大白天,且他早醒了酒。

  顾星朗观她脸红,知道恐吓起效,趁热打铁咬她耳朵故意哑声道:

  “真忘了?”

  记忆便在热气扑耳窝之一瞬突破重围找回来。

  荒唐至极。酒后戏言岂能清醒时用?

  她几乎下意识正了神色,满腹经纶应势而聚便要大论特论君子之德。

  被顾星朗尽收眼底。他凭记忆重复昨夜行状,一只手熟练摸上来。

  “哥哥。”

  阮雪音嘴比脑子快抢在覆水难收之前出声,轻如蚊鸣。

  “什么?没听清。”

  顾星朗煞有介事凑耳朵至她唇边,停了动作,却不收手。

  阮雪音再看门窗确认都是关上的。

  “哥哥。”她一脸清正,声量稍大了些。没法儿看他,喊的同时移目光向别处。

  自然被顾星朗捏下巴掰回来,“一点感情都没有,你昨晚不是这么叫的。”

  这顿饭吃得太不值了。阮雪音只觉上当受骗,心一横,主动凑得更近往他耳窝里吹气,再唤了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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