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_121_回到前夫刚死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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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题_121

  这是防道章节,作者追文去啦!

  唐老太听见,赶紧从厨房伸出头去,客气道:“有秀怎么来了?快进来坐,别怪姑妈招待不了你了。”老太太吸了吸鼻子,又问他吃过饭了没。

  李曼青低着头,使劲掐着自己大腿,只有疼痛能让她清醒,清醒着不要冲动犯蠢。

  上辈子,自己就是被他的人模狗样给迷了心……当然,也是她眼瞎,自以为给她念两句徐志摩的诗就是喜欢她了,给她从城里带双塑料鞋底回来就是关心她了。

  直到后来,她跟着他离开宣城县,没多久就被他以做生意为由榨干赔偿金……然后才露出他的真实面目。她只要一说要回宣城来,他就一面痛哭流涕认错,画“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”的大饼,一面恐吓她回去就是给娘家丢人现眼,哥哥嫂子一定不会认她……

  可怜她那多年书竟然白读了,就这么让他一面红脸一面白脸的拦住。

  再后来,年纪大了,为了生计整日奔波,她竟然就再也没回来过。

  “表姐回来了,表妹也在啊,听说丰年出事了,是真的吗?”他虽问的是唐丰莲,眼睛却只落在李曼青身上。

  见她今日穿了件大红的毛衣,显得脸又白又小,眼睛又黑又亮,若不知内情的,都只当她是十五六的女学生,哪里想得到是已婚少.妇了,还真是十里八村难得的好人材啊……可惜他的死鬼表弟无福消受。

  唐丰莲历来见不惯他这副不务正业的模样,若是往日,定要打趣他西装革履上哪儿当大老板去了,今日却是再无心接嘴的。

  李曼青尽量捏紧了拳头,逼着自己不看他,只盯着地板发呆。这两年,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打上水泥地板了,只除了唐家。她记得唐丰年过年的时候说等明年上冬冷了,请工便宜,他要提前回来打的……现在他人没了,唐家的泥土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换得了了。

  “是啊,你表弟……唉,我们正打算去瞧瞧。”唐德旺勉强应付一句。

  “上哪儿瞧去?我听说那矿井两百来米深呢,入口堵死了,别说人了,根本连苍蝇都飞不进一只去……”罗有秀讲得“栩栩如生”,唐德旺听得浊泪四下。

  这不是往老人家伤口上撒盐麽?李曼青恨不得让他快些闭嘴,唐丰莲已经怒目圆睁。

  “表弟若没事就回去吧,咱们待会儿忙得很。”大姐夫出口了。

  罗有秀还想再哔哔,看了眼大姐夫脚下的编织皮凉鞋,这可是城里人才穿得起的……只得讪讪住了嘴。

  没一会儿唐老太热好了饭菜,就着鲜嫩的凉拌春芽,李曼青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白米饭。想到今日去的目的,又回房换下那红得耀眼的毛衣,穿了件印有椰子树的的确良衬衣,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凉,外头又加了件猪肝色的小毛衣,有意将前襟一排扣子揭开,就成了后世的针织开衫的造型。

  这件小毛衣还是娘家嫂子送她的,当年流行说“猪肝色”,其实也就是后世说的卡其色与紫色的混合,显老效果杠杠的!

  果然,她才穿上这一身出来,罗有秀就皱了皱眉,深觉一副好样貌被这西里古怪的打扮给埋没了。

  唐德旺一把大锁锁了门,几人走到村口,刚好见大榕树下有老人坐着晒太阳,见他们一家老小的出门,也都知道是丰年的事儿,劝道:“丰年爹妈,咱们不怕啊,去了好好同老板说说,多多少少赔点钱,你们以后也能有个着落……”

  又听得两老哭成泪人,李曼青终于在“麻木”了半日后,跟着掉了几滴泪。

  大平地村地处高寒山区,交通闭塞,二十年前还没通公路,要到乡里去只能走两个小时的山路。这年代在城里已经到处是自行车了,大平地却只村长家有唯一一辆,还因路太窄太陡了没法骑……其闭塞与落后可想而知了。

  李曼青就叹了口气,上辈子虽说是个穷打工的,但地铁公交出租都出门就能坐,回到“交通全靠走”的二十年前还真不适应。

  唐丰莲却误会了,从鼻子里“哼”了一声:“曼青要走不了就先跟你姐夫家去。”

  李曼青连忙摇头:“能走能走,咱们赶紧走吧。”

  等灰头土脸走到乡里,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。大姐夫去找了辆拖拉机来,每人一块钱,一路“突突突”的将他们颠簸到大渔乡,又花了整整一个小时!这还是知道他们有急事儿,算“突”得快的……再不到,李曼青都要吐了。整个五脏六腑都被颠得变形了。

  只是,下了拖拉机,众人都傻了,只知道“矿上”“矿上”的叫,但大渔大大小小的私人煤矿不下五六个,他们连人家煤矿名字、地点都说不出来,去哪里找人去?

  唐德旺红着眼,见人就问“知道唐丰年在哪个矿上吗”“听说哪个矿上出事了吗”,这年代出了事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,人家就是知道也不敢同他们说的。

  唐丰莲骂大姐夫:“你咋就脑袋少根筋,走之前不会问问建华他二哥,现在这大海捞针都捞不着!”又要使他回去问人。

  光一个单边都得三个小时,还是有拖拉机坐的,要没车坐,靠他走路一来一回还不得七八个小时,都走到半夜了!

  李曼青忙拦住:“大姐夫不用跑了,我记着丰年说过,那煤老板好像姓季,名字叫啥不知道,但只消问问季老板的矿在哪儿,总能找着的。”她之所以记得,是当年那笔赔偿金是季老板亲自送上门的,她还有些印象。

  果然,李曼青堆着笑脸,找了家叫“利民农资”的店,一问季老板,人家就指给她了:“那可远了,走路走不到的,喏,乡.政.府门前过去有马车,你们只消说去‘云喜’煤矿,人家就会带你们去了。”

  几人赶紧又去找车,每人五毛钱,又是坐了一个小时多才到矿上,而此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

  就在他们走后,乡.政.府门前的一辆黑色桑塔纳里,年轻的司机问坐在后座的人:“老板,这怎么办?听见他们说话了,就是找唐丰年的。”

  男人蹙着眉,弹了弹烟灰,半晌才道:“那就让他们找去。现金准备好了没?”

  司机晓得这是要做好打发他们的准备了,赶紧道:“都取出来了,两万块。另外两家的都只给一万五,会不会被他们知道了闹出事儿来?”同样是埋矿井里了,要赔偿的话都得一视同仁,不然封得了这家的口却封不了那家的,到时候还是麻烦。

  后面的男人却再没出声了,只望着那女孩子的背影沉思,没想到啊,这种穷乡僻壤还能有这么白净的姑娘。他来大渔三年了,倒是第一回见。

  就是穿衣品味忒老土!

  才进村子,村里的狗就“汪汪汪”沸腾起来,有人开门出来,见是唐家人,就都安慰两句“节哀顺变”,大家沉默着回了家。

  好多年不走这么远的路了,李曼青累得手脚酸软,得坐下喝两口水才慢慢匀过气来。

  因为大姐夫在,虽然才遭逢不幸,老两口还是强打精神提了腊肉来,准备煮肉吃。

  是的,煮肉吃。

  李曼青好多年没听过这三个字了,只有宣城县的乡下地方才兴这么说,因为他们这儿的腊肉是远近闻名的。尤其三四月份,肉挂得不算特别干,又还没生虫,用清水小火慢煮一个小时,连汤都是奶白色的,喝起来没有一般腊肉的咸味儿。

  那腊肉切开来,肥瘦相间,肥的油汪汪,瘦的红通通,就连肉皮都香糯得不得了!也不用再下锅炒,直接切了装盘,李曼青能一口气吃下三碗饭。

  老太太听进去她在县里说的“春芽洋芋萝卜”了,要老头子给她打春芽去。

  李曼青忙拦住了:“爸妈你们别吓我,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,打什么春芽,要吃明天再去,现在家里不是有新鲜洋芋嘛,炒几个就是了。”说着赶紧去厨房里提了个背篓出来。

  里头有十几个拳头大的洋芋,洗得干干净净,露出层粗糙的土黄色皮来。后世菜市场上多的是红皮紫皮白皮的,却很少能再买到这么纯正的黄心洋芋了。

  李曼青一面削皮,一面咽口水。这黄心洋芋是真面啊!又沙,入口即化,给她个蘸水配着,她能吃半斤!

  可能真是小生命也需要营养,她重生回来这一整天都在想吃的……四十多岁的人了,罪过罪过。

  等饭菜上桌,李曼青果然顾不上害羞,连着添了三回饭才摸着肚皮叹息:孩子啊,你妈为了你的营养,怕是要在老唐家留下“没心没肺”的标签了。

  吃完饭,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,李曼青抢着收碗洗碗,还想要去打洗脚水来伺候公公婆婆,吓得老太太拉住她:“好姑娘,你可别吓你妈了,记住别拿重的东西了。”

  李曼青虽知身子不会那么脆弱,但为了保险起见,也为了安老人的心,她只能乖乖放下了。

  唐家现住的是土垒的平房,用木头担了一层楼板分成上下两层,每层有两间房。楼下一间作待客的堂屋,一间是小两口的新房,从堂屋后装了架木头楼梯,往上就是老两口的房间,剩下另一间作客房,正好给丰莲两口子住。

  等洗完回房,她还不适应,自从“私奔”后,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进她和唐丰年的房间。最醒目的就是那张木床了,有一米八,本来结婚时打的那张只有一米六还是一米四来着,但她为了不跟唐丰年睡一个被窝,要在中间隔出“楚河汉界”来,硬闹着他重新打了这张更大的。

  可当时打都打好了,他们又睡过,再退是退不掉的,那木匠那段日子又不在家,她非闹着多等一天都不行,丰年矿上又催他赶紧回去上班……没办法,最后是公公婆婆翻山越岭去另外一个乡,请另一个木匠打的。

  现在想来,真是万分后悔。为了一张床,要折腾唐家一家子,她当年可真够作的。

  也就是唐家人了,若换了别家,早教她做人了。

  床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铺盖,他不在,她就将他的所有东西都收起来了,连鞋袜都没剩一双……这个房间,仿佛成了她的私人领地。

  想到今天带回来的东西,她赶紧把那本“小楷本”翻出来,不敢多看一眼的压至枕头下,仿佛承载的太多,又太重。

  对了,日记……她又在床下翻箱倒柜,半天找出来一双灰尘满满的鞋子,拿抹布擦了两遍才看出来,是他日记里记的“水晶凉鞋”。

  就是那种像啫喱的材料,里头有无数亮晶晶的点状物,以她二十年后的眼光看来,非常劣质和俗气……现在,却不止是一双鞋子了,它还承载着一个男人满满的心意。

  李曼青也不管灰不灰了,光脚套上看看,嗯,确实挺好看的,她本来就白,这鞋子衬托下,一双脚都仿佛白玉一般……好吧,不得不承认,除了眼镜,唐丰年买的东西都挺适合她的。

  只可惜……

  唉!李曼青叹口气,再没心思试了,收起来放回床下去。人虽躺床上了,心却静不下来,脑海里全是那个男人的日记,想到他买的表,他买的丝巾,还有他说人家烫卷发是“卷毛”……想着想着又笑起来。

  怎么这么笨,连卷发都不知道?她后来也烫过几回,刚开始是图时髦,后来那几年经常上夜班,头发熬掉了三分之一,不烫烫都得露头皮了,再染一染还可以遮白发,这样找工作好找些。

  想到那些日子,愈发无眠了。

  不行,她得找到那个男人买的东西才行!

  李曼青一骨碌爬起身来,拉亮了电灯,将屋里翻了一遍,终于找出一堆小东西来,除了他日记里记的,居然还有一只绿色的口红。

  她想起来了,有一回去赶集,她看见人家涂得红艳艳的嘴巴,不过是多看了两眼,他就问她“可喜欢”“买给你”,她才不喜欢呢,只是好奇罢了。

  他却会错意,果然下一次回来就买了一只,可惜里头拧开是绿色的,涂在唇上得等一会儿才会慢慢变成红色……现在看来,也不知是什么化学材料做的。

  她将这些小东西擦拭干净,整整齐齐的放到床旁的梳妆台上,侧着身看着它们发起呆来。好像看着它们,就像又看到那个男人似的,心中说不出的满足,居然也就渐渐睡着了。

  睡前她想:唐丰年,听说人的魂魄要七天才散得去,今天才第二天,你快来和我说两句话吧,我会告诉你,我要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,让他读大学,好好孝敬你的父母。我不会再走错路了。

  结果,背了半天台词,睡着了就真睡着了,梦都没做一个。

  醒来,只有枕头是湿的,台词也牢刻在心中,一辈子不会忘了。

  见洗脸水烧开了,忙舀进保温水壶里,洗干净锅,见柜子里还有两把挂面,就直接烧水下面。等面熟了,先捞进温水盆里盛着,再从瓦罐里舀了两勺猪油化开,拿三个鸡蛋磕了下锅,煎出浓浓的鸡蛋香味来。

  唐老太太循着香味儿进屋,见是她在做饭,诧异极了。以前都是她做好再叫她,三催四请都不肯起床的……现在却勤快起来了。

  果然,怀了孩子就是不一样,有担当了,仿佛一夜之间就褪去了孩子气。

  老太太替她找了个貌似合理的解释。

  待几人都洗漱好了,她的鸡蛋汤也烧好了,每碗面头上舀了满满一大勺,她自己做饭做习惯了,这些活都信手拈来。唐丰莲看了暗暗点头,回去教导闺女:“多跟你舅妈学学,别看人家平日只知道看书,关键时候又会讲道理,又能下得厨房!”

  包括大姐夫在内,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肿的。

  大家肿着眼吃了面,坐在堂屋里沉默着。那是一种突然缺了主心骨的不知所措,李曼青心又揪在一处了。她不能让公公婆婆再这样下去,老年人寿命长短和心情有很大的关系,像上辈子的他们,上辈子的她,都是郁郁寡欢活不长的。

  她私心里已经将自己定义为“老年人”了。

  “爸妈,你们不是要养猪吗,正好去村里问问,哪家有猪仔捉一对儿来,我先去把猪圈打扫干净。”有事做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,只盼着时间能治愈一切。

  唐德旺叹口气,“吧嗒”了一口旱烟桶,总觉着儿子没了,养猪都没意思了,他以前是最爱吃肉的,现在……养给谁吃?

  老太太却还能强打起精神:“去,待会儿就去,也不用走远,隔壁建华家就有,挑着长手长脚能吃的捉。”

  老伴最终还是点点头。

  老太太又看着大闺女两口子道:“左右家里也没事了,你们就回去吧,等芳菲放假了把她带来玩几天,也陪陪她舅妈。”

  唐丰莲放心不下,蹙着眉道:“家里有公公婆婆呢,不如我们就再陪你们几天,丰菊也还不知道消息,等着她回来了咱们再一起走。”唐丰菊是唐家二闺女,嫁在乡里另一个村,离大平地又更远了,不过更靠近乡里,得先走路到乡里,再从乡里走到大平地,少说也是三个小时的路程。

  她没回来,所有人都善意的以为是这原因。

  李曼青将眼睛看向别处。其实她知道,二姑子唐丰菊没回来,单纯就是不想回来,或者是二姐夫不让回来。

  她嫁到老唐家两年,这位二姑子就只回来过两回,要隔得远也就算了,娘家婆家都一个乡的,远也远不到哪儿去……

  正想着呢,大门又被“哐当”一声推开了。

  还没见着人呢,就听见一声“妈”,唐老太太赶紧出去:“诶!丰菊回来了,快进来坐。”说过又伸头往后面看了看,没见人,就问:“你姑爷呢?”

  唐丰菊满不在乎:“他和小峰在后头,正同人说话呢。”

  “丰年的事是真的吗?昨天建华带话去家了,但我们都去县里了,没遇着他,等晚上回来才听邻居说的,五点多天没亮就赶来了。”

  李曼青悄悄看了看昨晚戴上的手表,现在已经十点半了,走路来要三个小时,其实走得快的话两个半也够了,和她“五点多就赶来”可对不上。

  老太太没心思琢磨这个,又同闺女抹起泪来。

  二姑姐不住的回忆:“丰年十八岁的时候跟着我去城里看电影,咱们舍不得花钱,从家里带了几个饭团去,结果人太多把饭团都挤成饼了,全扒拉在他衬衣上……”

  “丰年良心可好了,才八岁就说要买拖拉机给爸爸开。”

  “丰年还说让咱们家小峰好好读书,学费不够尽管同他说……”

  ……

  点点滴滴全是唐丰年的好,可要是平时也就罢了,现在老人好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,又被她这么一提,老太太也不知怎么了,突然就捂着心口“哎哟”起来。

  李曼青被吓了一跳,赶紧问:“妈你怎么了?”

  二姑姐才终于止住她的絮絮叨叨,也慌了手脚。

  老太太弯着腰“哎哟”两声,曼青赶紧替她后背顺气,家里人全都围过来。

  “妈你别难过,没了丰年还有咱们啊,咱们也不比丰年差。小时候丰年……”

  “可住嘴吧,就你话多!”唐丰莲骂了二妹一句。若非她开口“丰年”这样,闭口“丰年”那样的提,老人也不会被她勾成这样!这个二妹永远拎不清。

  “大姐怎么这么说话,凭啥要我住嘴,我说错什么了吗?丰年难道不好吗?他结婚前可还借了你们三百块钱呢,到现在都不提不问是啥意思?他人是死了,可债还在啊!”

  “我说呢,怪不得你再不肯同我往来,原来是记着那三百块钱的仇!你咋知道我不会还,我本来就想着端午前要还给他的,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,只想着找人便宜呢?!”

  “唐丰莲你说谁占人便宜,啊?这家里没有人比你再会占便宜了,当年你出嫁爸妈给了你多少嫁妆,我出嫁他们又给了多少,你心里没点数吗?别给我装,趁现在爸妈都在,咱们就问清楚,别一个二个藏着掖着了!”说着就果真要同老人追根究底了。

  曼青这才反应过来,下意识的就摸摸平坦的小.腹,她不止有孩子了,而且还是双胞胎!她李曼青终于有两个孩子了!想着就有热泪滚落,这是她盼了一辈子的福气,上天可怜她,还给了她双倍的福气!

  难怪上辈子在省城,吃了药痛了几个小时都打不下去,原来是有两个小生命在苦苦坚持着,而她……处心积虑只为了“消灭”他们,先吃药后手术,任由那冰凉的器具……她真不配做母亲。

  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,那些她自以为的“不幸”“不公平”,全是咎由自取。

  现在能得到重来一回的机会,她一定会好好抚养他们,好好对老人,好好替唐丰年担起他的责任。

  “曼青别怕啊,别哭,到时候咱们提前来医院住着,咱们在医院里生啊,不怕不怕。”婆婆以为她是害怕生双胞胎困难。

  尤其是在大平地,就没听说过哪家的媳妇是在医院生的孩子。基本都是肚子开始发动了,再从附近村里请个土婆子去,在家里熬几个小时,生出来了让婆子拿剪刀剪脐带就行。但幸运的是,也没听说哪家的媳妇没撑过这一关的。

  “那大夫,我媳妇身体怎么样?怀得好不好?要不要开点安胎药回去吃?”

  老大夫一听又笑了:“不用不用,好着呢,记得回去多补充点营养,不要干体力活……下个月再来检查就成了。”

  三人都非常高兴。

  自离了诊室,婆婆的手就一直搀扶着曼青,让她有种“皇后娘娘”“唯我独尊”的感觉,她现在这肚子可金贵得不得了了。

  可能是上辈子求而不得的遗憾,别说公婆了,就是她自个儿也紧张得很,原先以为只有一个的时候,出门上街买东西拎东西,她啥都能做,现在知道揣了两个,居然连走路步伐都不敢跨太大了。

  因为有了两个,所以原先计划买的东西就不够了。

  “老头子,排骨买五斤去。”

  “还有曼青爱吃的枇杷,看看还有没有,买个七八斤……”

  “妈,不用买这么多,到时候放不住坏了多可惜啊……”再说了对枇杷她也说不上喜欢,只是想吃甜甜润润的水果,而那天在街上正好看到而已,老人家就以为她喜欢吃这个了。

  她心里暖暖的。

  “不怕,回去我拿井里给你镇着,吃不坏。”

  曼青见老人家终于又露出笑脸来,冲淡了这半个月来的伤感,也不好再推脱,只说:“爸,那你就看看,还有没别的水果,每样买两斤就成,别全买成枇杷了。排骨也别买多,大骨头可以买几个。”这年代她补充不了叶酸和钙片,但多喝汤多吃水果总没错。

  骨头汤补钙,生了儿子的话个子长得高。

  水果补充维生素,生了姑娘的话皮肤好。

  两天后,整个大平地的人都知道老唐家媳妇怀了遗腹子了,而且还是双胞胎!

  那年代不兴什么多卵针和试管婴儿,能自然怀上双胞胎的真是少之又少,大平地三十来户人家,还从来没人生出过双胞胎呢!大家的惊奇可想而知。

  自从回来后,村里好几个还没生养的小媳妇,就专往唐家跑了。今天是来借把锄头,明天又来借盒火柴,不好意思说是来沾点喜气,来了却直往曼青跟前去。

  进入五月份后,天气开始热起来,地里包谷也锄完了,今年出了丰年这档子事,唐家也不栽秧了,只把三亩不到的水田租给村长家,到秋天收了谷子替唐家交三百斤谷子的公粮,再给他们家送五百斤大米来,尽够他们吃的了。

  所以,别人家在忙着栽种的时候,他们反倒清闲下来。

  本来村里有要栽秧的,都来喊老太太去,毕竟她也才五十来岁,干活又是一把好手,这年纪在农村干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可曼青想起那天大夫说的,婆婆心脏不太好,怕她劳累了愈发严重,硬是不许她去做活。

  相反,经常“咳咳”的公公反倒样样好,肺上也没啥问题。所以,当他说要去帮人家犁田的时候,曼青也就没阻拦了。他们家以前养过牛,还有块犁水田的靶子,别人用不惯,只有他能用,每次请他去,都开五块钱一天的工钱。

  一想到五块钱够儿媳妇进城体检的车费了,老人家也不管辛苦不辛苦,大热的日头下,溅得一身的泥浆,连脸上都是黄泥点子。

  这种时候,再甜的葡萄和枇杷,曼青也有点食难下咽。

  “丰年媳妇,你婆婆在家吗?”

  曼青放下手里的葡萄,慢慢站起来,却见村长媳妇正站在门口张望,见了她立马就将眼睛放在她肚子上,像两道射线,仿佛片刻就要看穿她……的肚子。

  “我妈不在,去菜园里了,婶子快进来坐。”曼青现在是做啥都轻手轻脚了,也不敢过去拉她,只远远的靠墙站了。

  村长媳妇却一把拉住她的手:“孩子几个月了?都还没显怀呢,怎么就知道是双胞胎了?”语气里不太相信。

  曼青笑得腼腆:“去县医院检查过了,大夫说的……”

  “这敢情好!老唐家几代单传,轮到丰年这一代突然没了,当时还说要绝户了呢……现在可好,你就有了,可千万保佑别生两个黄毛丫头出来啊!”

  曼青:……

  闺女怎么了?甭管闺女儿子她都喜欢啊,相信公公婆婆也会喜欢的,他们也不像别的老人一听怀孕就追着问男女,大夫也不知道是还看不出来还是怎么的,就没说性别。唐家人的事儿,哪里轮得到她个外人来说嘴了,还什么“绝户”,曼青听着就刺耳朵,收了脸上笑意,抽.出手来。

  “丰年媳妇啊,你年纪还轻,不知道老人家就图个香火,你要生不出儿子来,那可不就是老唐家的罪人了?他们家这么多的赔偿金给谁继承去?你家二姑姐我可是知道的,那德行,大雁飞过都要拔根毛下来的人……”

  “婶子有事就去菜园里找我妈吧,锅里还煮着猪食呢,就不招待了。”曼青说着就进厨房去。

  但这婆娘却是个“锲而不舍”的,居然又跟到厨房里,伸头进做饭的锅里看看,见熬了三四个大骨头,汤已经快成浓稠的灰白色了,就咂嘴道:“哎哟,你现在可是唐家的大功臣呢,他们就给你吃这个?光秃秃的大骨头,肉都剃不下一丝儿来。家里钱啊,估计都给你小姑子读书去了。”

  她歇了口气,又继续道:“都说姑娘读书不如养老母猪,他们怕是还想着没了丰年就把丰梅招家里呢……唉,那么大笔的赔偿金,真可惜了……”

  李曼青被那“姑娘读书不如养老母猪”给刺激得嘴角抽搐,说她:“婶子这话可说不得,人家现在国家都在提倡男女平等呢,姑娘读书正常得很。要是被乡政.府的人听见了,你和政.府唱反调,那叔的村长还怎么当了?”

  老婆子被噎了一口,仍道:“丰年媳妇就是年轻,不知道咱们女人家啊,不止得有钱,还得有儿子才行……诶,对了,煤老板赔了你们家多少钱?”说到钱,两颗浑浊的眼珠子也开始冒起光来。

  曼青心道:看吧,“挑拨”半天,可终于说到主题上来了。

  她故意叹了一声,揉了揉眼睛,“哭”道:“婶子……可别提钱的事儿了,煤老板到现在还没说怎么赔呢……咱们老农民,也不敢去问人家,只能等消息了。”

  “哦——”

  曼青突然又问:“咱们不像婶子日子好过,连吃的都成问题了,听说今年米涨价了,要不那三亩田,婶子家还是多给一百斤米吧?拿外头卖也可值钱了……”

  村长媳妇“惊吓”过度,连忙摆手:“哎哟!谁说米涨价啦?我家吃饭的嘴多,那五百斤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了,明年公粮还要上涨,要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,我们都种不下去了……算了,家里还有事儿,我先走了啊。”像有恶狗追似的,她急忙忙就出门了。

  曼青轻笑,这两口子,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得寸进尺,想要挑拨他们家关系,她已经错过一次了,不可能再重蹈覆辙。

  “哦,对了,今天邮递员又来说了,你们家星期四下午两点半有电话……是谁找你们啊?”八卦禀性难移。

  曼青一愣,到底是谁又要关心唐家了?

  一样的星期四,一样的两点半。

  莫非还是上次那人?嫌他们家钱多啊?又要来耍一回?

  当即,李曼青就决定了,这个电话她坚决不去接。

  “爸妈起了没?”

  “起了起了,咱们赶紧收拾一下,待会儿天亮人家就要退房了,耽搁一分钟都得多出钱呢……你说这什么地方啊,咱们要在自个儿家里,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,哪里还要一分一秒的管着……待会儿啊,咱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,没问题再回家去。”

  昨天颠簸了那么久,李曼青也不放心,还是得去看看才行。

  几人洗漱完毕,下去退了房,那招待所是刚从国营转为私人承包的,老板娘待他们极其客气,几时回家,家住哪儿的寒暄了几句。终于,经了昨晚的“喜事”,唐家老太太勉强能有心情应付几句了。

  大姐夫憨厚的问:“爸妈可要吃了早点再进城?”

  唐丰莲瞪了他一眼:“吃什么饭,你忘了村里人说的,人家大医院要抽血,不能吃东西的!”

  “要抽血的是曼青,爸妈哪里饿得住……”大姐夫性子憨厚老实,惟老婆马首是瞻,家里条件虽好,却也做不得主。

  大姑姐一想也是,唐家二老却不肯吃,只说要先去检查,饭不忙着吃,其实也根本吃不下。

  这回可不敢再坐拖拉机了,大姐夫先去帮他们找了辆小马车来,他自个儿才跟着小刘上矿去料理。

  宣城县的交通工具,还是以马车为主。虽说叫“马车”,却是骡子拉的。

  前面有两匹骡子做动力,后头用钢管铁条焊接了一个两三米长的车架,设成三排座位,都垫上海绵垫子,上头蒙了五颜六色的碎花布,坐上去软和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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