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.第33章_回到前夫刚死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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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.第33章

  这是防道章节,作者追文去啦!

  煤老板多,到处是暴发户,连带着在宣城县盖起了不少豪华别墅,许多民房也被改造成楼房、商品房,还没进入新世纪,宣城县的房价就已经超过省会城市了。

  尤其是宣城县靠近大渔、太平两个乡的一带,已经寸土寸金了。那时候能在这些地方有所房子或者有块宅基地,那可都是有钱人了!

  “发生这样的事,我们家属所受的心灵创伤,精神打击,尤其是两位老人……希望季老板能多看顾两分。”

  “也不要季老板出多少钱,只消你帮我们在县城西边买所房子就成,以后老人做不了农活了,去县里养老能有个安身之处。”怕他不答应,李曼青补充道:“不需要多大,能带个农家院最好。”

  季云喜倒是没说什么,别说县城边的农家院了,就是县城里的职工房,都不要多少钱……于是听完也就点点头。

  李曼青见他不再盯着自己看了,压力顿减,又继续道:“赔偿金就按三十年工龄算,每年一千二……”剩下的你自己算去。

  小刘给了她个白眼,三万六……这丫头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!

  这年头土豆才两毛一斤,大米也才六毛一斤,三万六是什么概念她知道吗?!若过错真全在煤矿上也就罢了,都早已经通知过别忙着下井了,他们三个偏要下去,出事还讹上老板了?要是换了别的煤老板,一分不给又能怎样?

  老板已经看在唐丰年不是主谋,只是跟着另两个下去的份上,多给他们家五千了!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!

  季云喜反倒没说什么,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似笑非笑:“还有吗?”

  李曼青心口狂跳,生怕惹恼了姓季的,一分也拿不到。

  她上辈子也是老实巴交的,在家政公司不满那六百块的押金却又不敢开口说,最后被辞退了还一分钱没退着……又气又怒之下,无处讨说法,这才稀里糊涂重生回来的。

  这些做生意的,就没一个好东西!

  似乎是骂过姓季的,她就有了动力与勇气般,李曼青慢慢抬起了头与他对视。

  季云喜见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亮光闪烁,像是刚哭过,又见她虽衣着老气,但形容稚嫩,两颊尚有婴儿肥,怕也就是唐家的小妹子,以后没了顶梁柱,确实是没倚仗了。而且听她说话有理有据,一听就是读书人,以后还要花不知多少钱呢。

  嗯,对,读书人,季云喜自十四岁出门闯荡,连初中都没毕业过,最羡慕的就是有文化的读书人。

  这小姑娘虽威胁过他,但他总觉着她有种读书人的傲气。

  对读书人,他要格外宽厚一点。

  “好,都可以。只是你们家得签个字。”这种老实人最好对付了,只要白纸黑字写明了,可以一绝后患。

  李曼青松了口气,能比上辈子多了一所房子和六千块钱,已经是她能要到的最多了。钱虽然只有三万六,在沿海城市也算不上多少,但在宣城县,尤其是大平地那么个偏远山村,已经是巨款了。

  而最值钱的还是那套农家院。

  季云喜又看了李曼青一眼,最终还是给了小刘一个眼色就走了。

  小刘说:“我们手边没那么多现金,先拿两万给你们,剩下的一万六过两天给你们送家去,你们留个地址,房子买好了会送房产证去给你们。”

  李曼青实在是被上辈子猖獗的假.钞弄怕了,有一回买了五块钱的菜,被菜贩子找了九十块的假.钱,直到买米被拒收才知道钱是假的……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怕了!

  于是坚决不再收现金,只说:“不用给现金,我把我爸的户头告诉你,你存他存折上就成,买房子时能让我去看看吗?”她会尽量挑一个屋子多,院子大,反正占地面积越大越好的房子!

  这年头懂得用存折的农村人还不多,门外的季云喜挑了挑眉,读书人终究是不一样,也不知道她是哪个中学的?

  “行,那就下星期的今天,我们开车去接你们,先存钱再看房。”李曼青才不要告诉他们,你们的小轿车可进不了咱们村!

  等一切落定,天已经黑透了,回去肯定是回不去的,但矿在山上,附近也没什么招待所,只能由小刘开车将他们送去大渔乡上,找了家招待所,本来想要开三间房的,老太太怕她一个人不敢住,说开两间得了,她们母女仨住一间,老头子和大姑爷住一间。

  通过今天的事,唐丰莲对李曼青终于有了点改观,至少她的书没白读,替他们多要到一万六了。

  而唐老太太最满意的是,她让对方将赔偿金存在老头子的户头上,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保障了。

  “曼青和你姐睡床头,我睡床尾,将就下就成了。”

  招待所的床李曼青看了一眼,还没一米四,三个人睡是够折磨人的,况且又颠簸了一天,老人家腿脚不好,可别受这罪了。

  “妈你年纪大了,怎么能让你睡床尾,不如还是多开一间,我自己住也不成问题。”

  老太太还要劝,唐丰莲突然拽了她袖子一把,于是就变成她们母女俩一间,曼青自己一间。

  李曼青只当没看见,人家是亲母女,现在又多了这么大笔钱,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也正常。

  只是,等洗漱完睡下了,她才想起来,晚饭还没吃呢!走了两小时的山路,又拖拉机小马车的换着颠了两个多小时,中午那两碗饭早已经消化得无影无踪了。

  也不知道为什么,平时都只吃得下一碗饭的人,今天却吃两碗都不够……她只归结于是太平乡的春芽太好吃了!这可是在后世都出了名的。

  刚迷迷糊糊,就有人来敲门。

  “曼青睡了吗?”这是婆婆的声音,她赶紧爬起身,披上小毛衣去开门。

  唐家母女俩进了房间,先东拉西扯的说半日,最终还是唐老太犹犹豫豫的说明来意。

  “曼青哪,妈跟你商量个事儿,也不是让你现在就想,等回去了你啥时候想到都成。既然丰年也去了,没留下个一男半女,你还年轻,我们也不强求……要是想改嫁,我们都随你,赔偿金我们会给你一半……”

  大姑姐也道:“你别多想,只是事先给你透个底,你要有啥想法都可以说出来……”

  李曼青被“没个一男半女”给惊醒,自醒来她都在忙着想法子替唐家多要点钱,居然没想起一件万分紧要的事情。

  如果,不出意外的话——她现在已经怀孕了!

  直到后来,她跟着他离开宣城县,没多久就被他以做生意为由榨干赔偿金……然后才露出他的真实面目。她只要一说要回宣城来,他就一面痛哭流涕认错,画“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”的大饼,一面恐吓她回去就是给娘家丢人现眼,哥哥嫂子一定不会认她……

  可怜她那多年书竟然白读了,就这么让他一面红脸一面白脸的拦住。

  再后来,年纪大了,为了生计整日奔波,她竟然就再也没回来过。

  “表姐回来了,表妹也在啊,听说丰年出事了,是真的吗?”他虽问的是唐丰莲,眼睛却只落在李曼青身上。

  见她今日穿了件大红的毛衣,显得脸又白又小,眼睛又黑又亮,若不知内情的,都只当她是十五六的女学生,哪里想得到是已婚少.妇了,还真是十里八村难得的好人材啊……可惜他的死鬼表弟无福消受。

  唐丰莲历来见不惯他这副不务正业的模样,若是往日,定要打趣他西装革履上哪儿当大老板去了,今日却是再无心接嘴的。

  李曼青尽量捏紧了拳头,逼着自己不看他,只盯着地板发呆。这两年,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打上水泥地板了,只除了唐家。她记得唐丰年过年的时候说等明年上冬冷了,请工便宜,他要提前回来打的……现在他人没了,唐家的泥土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换得了了。

  “是啊,你表弟……唉,我们正打算去瞧瞧。”唐德旺勉强应付一句。

  “上哪儿瞧去?我听说那矿井两百来米深呢,入口堵死了,别说人了,根本连苍蝇都飞不进一只去……”罗有秀讲得“栩栩如生”,唐德旺听得浊泪四下。

  这不是往老人家伤口上撒盐麽?李曼青恨不得让他快些闭嘴,唐丰莲已经怒目圆睁。

  “表弟若没事就回去吧,咱们待会儿忙得很。”大姐夫出口了。

  罗有秀还想再哔哔,看了眼大姐夫脚下的编织皮凉鞋,这可是城里人才穿得起的……只得讪讪住了嘴。

  没一会儿唐老太热好了饭菜,就着鲜嫩的凉拌春芽,李曼青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白米饭。想到今日去的目的,又回房换下那红得耀眼的毛衣,穿了件印有椰子树的的确良衬衣,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凉,外头又加了件猪肝色的小毛衣,有意将前襟一排扣子揭开,就成了后世的针织开衫的造型。

  这件小毛衣还是娘家嫂子送她的,当年流行说“猪肝色”,其实也就是后世说的卡其色与紫色的混合,显老效果杠杠的!

  果然,她才穿上这一身出来,罗有秀就皱了皱眉,深觉一副好样貌被这西里古怪的打扮给埋没了。

  唐德旺一把大锁锁了门,几人走到村口,刚好见大榕树下有老人坐着晒太阳,见他们一家老小的出门,也都知道是丰年的事儿,劝道:“丰年爹妈,咱们不怕啊,去了好好同老板说说,多多少少赔点钱,你们以后也能有个着落……”

  又听得两老哭成泪人,李曼青终于在“麻木”了半日后,跟着掉了几滴泪。

  大平地村地处高寒山区,交通闭塞,二十年前还没通公路,要到乡里去只能走两个小时的山路。这年代在城里已经到处是自行车了,大平地却只村长家有唯一一辆,还因路太窄太陡了没法骑……其闭塞与落后可想而知了。

  李曼青就叹了口气,上辈子虽说是个穷打工的,但地铁公交出租都出门就能坐,回到“交通全靠走”的二十年前还真不适应。

  唐丰莲却误会了,从鼻子里“哼”了一声:“曼青要走不了就先跟你姐夫家去。”

  李曼青连忙摇头:“能走能走,咱们赶紧走吧。”

  等灰头土脸走到乡里,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。大姐夫去找了辆拖拉机来,每人一块钱,一路“突突突”的将他们颠簸到大渔乡,又花了整整一个小时!这还是知道他们有急事儿,算“突”得快的……再不到,李曼青都要吐了。整个五脏六腑都被颠得变形了。

  只是,下了拖拉机,众人都傻了,只知道“矿上”“矿上”的叫,但大渔大大小小的私人煤矿不下五六个,他们连人家煤矿名字、地点都说不出来,去哪里找人去?

  唐德旺红着眼,见人就问“知道唐丰年在哪个矿上吗”“听说哪个矿上出事了吗”,这年代出了事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,人家就是知道也不敢同他们说的。

  唐丰莲骂大姐夫:“你咋就脑袋少根筋,走之前不会问问建华他二哥,现在这大海捞针都捞不着!”又要使他回去问人。

  光一个单边都得三个小时,还是有拖拉机坐的,要没车坐,靠他走路一来一回还不得七八个小时,都走到半夜了!

  李曼青忙拦住:“大姐夫不用跑了,我记着丰年说过,那煤老板好像姓季,名字叫啥不知道,但只消问问季老板的矿在哪儿,总能找着的。”她之所以记得,是当年那笔赔偿金是季老板亲自送上门的,她还有些印象。

  果然,李曼青堆着笑脸,找了家叫“利民农资”的店,一问季老板,人家就指给她了:“那可远了,走路走不到的,喏,乡.政.府门前过去有马车,你们只消说去‘云喜’煤矿,人家就会带你们去了。”

  几人赶紧又去找车,每人五毛钱,又是坐了一个小时多才到矿上,而此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

  就在他们走后,乡.政.府门前的一辆黑色桑塔纳里,年轻的司机问坐在后座的人:“老板,这怎么办?听见他们说话了,就是找唐丰年的。”

  男人蹙着眉,弹了弹烟灰,半晌才道:“那就让他们找去。现金准备好了没?”

  司机晓得这是要做好打发他们的准备了,赶紧道:“都取出来了,两万块。另外两家的都只给一万五,会不会被他们知道了闹出事儿来?”同样是埋矿井里了,要赔偿的话都得一视同仁,不然封得了这家的口却封不了那家的,到时候还是麻烦。

  后面的男人却再没出声了,只望着那女孩子的背影沉思,没想到啊,这种穷乡僻壤还能有这么白净的姑娘。他来大渔三年了,倒是第一回见。

  就是穿衣品味忒老土!

  那哭声撕心裂肺,满含巨大的悲痛,悲痛得连她个旁观者听着都心酸不已,正是别人说的什么“闻者伤心听者流泪”……那人定是正在经历什么切肤之痛。

 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,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在哭,但无奈手却酸软得抬不起来,像全身力气被抽干一般。

  像是干活累到精疲力尽一般,但自从家政公司辞职后,她就再未如此辛苦过了啊……当然,也有可能是重感冒了。

  想到感冒,她自嘲的笑了两声。

  不想,笑声没有,只从喉咙里“咯咯”的冒出两声来,像卡了痰一样,犹如一把陈旧的锯子在锯木头一般的粗犷难听。

  那哭声就顿了顿,有男声劝道:“老太婆别哭了,快瞧瞧曼青去。”

  李曼青只觉着这把嗓音熟悉得很,好像在哪里听过。这两年愿意同她说话的男人已经不多了,横竖都能数得出来,不是门口当保安的老刘,就是同在家政公司打扫卫生的老李。

  然而,他们都是云城市本地人,不是这种大山里的口音,倒像威城的乡下口音多些……而威城乡下,正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之处。

  李曼青悠悠的叹了口气。

  一双苍老的手就摸到她脸上来。

  李曼青吓了一跳,赶紧睁开眼来,看到的就是一张苍老的,沟壑纵横的脸,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。

  “曼青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。”哭得久了,老太太沙哑着嗓子,也跟着悠悠的叹口气。

  见她仍大眼圆睁,一眨不眨的看着自个儿,晓得是悲伤得狠了,也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……以后几十年要怎么过?想着不禁愈发悲从中来,一把抱住她,“哇”一声又哭出来。

  李曼青被她哭声一震,终于回过神来,这是她以前的婆婆,是她前夫的亲妈,威城县大山沟里的罗翠珍……可她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啊!

  怎么就会见到她?李曼青难以置信,自己好好的在出租屋睡了一觉,醒来就见到已经去世了的前婆婆。

  “老太婆别哭了,我已经请隔壁建华去刘家村叫了大囡和姑爷,你赶紧去换身衣服……”

  “我呸!换什么衣服,丰年都没了,我就是穿成一朵花儿又有什么用?我可怜的丰年,好日子没过上几天,咋就狠心丢下你可怜的娘去了!”老太太又声嘶力竭的哭起来。

  李曼青心头一震!

  这时唐丰年刚死,是二十年前!她赶紧伸出手来看了看,这是一双白净修长的手,手背肌肤光泽有弹性,掌面纹理细致柔软,而不是在家政公司熬出来的粗糙老茧!

  她试探着叫唐老太太:“妈?”

  老太太顿了顿,好容易忍住哭声,也答应不出来,只两眼无神的望着她。

  看来真是唐老太了!太好了,她居然回到二十年前了,那时候她才二十一岁,才高中毕业两年,风华正茂!李曼青高兴得一把抱住她,又“妈”“妈”的叫了几声,激动得又哭又笑。

  唐老太以为儿媳妇傻了,忙双手拖住她的脸,看着她眼睛道:“曼青咋啦?可千万别傻了啊,丰年才没了,你可不能再出事儿……呜呜……”又哭起来。

  “妈,别哭了,咱们会好好的,我会好好孝顺你们,不让你们……”过早的逝世。上一辈子的唐家二老,在独子唐丰年去世后没多久也都去世了。

  凭心而论,在前世仅有的两年婆媳时光里,两位老人待她不错。因为她是高中毕业,在不识字的老两口看来已经是“高学历”了,人又生得白净秀气,在家里被父母宠着,嫁来唐家也颇得他们照顾。

  尤其是后来独自在外的二十年,历尽风霜,吃尽苦头,她才晓得,他们待她真的已经非常厚道了。

  而且,她还在唐家一片悲痛时卷走了前夫的赔偿金……无异于雪上加霜了。

  “曼青别哭了,你也劝劝你妈,咱们……唉,算了。”唐德旺一屁股坐凳子上,双手抱头说不出话来。李曼青现在还没被无止境的夜班摧残成老花眼,可以清晰的看见泪水大滴大滴的从老人下颌滚落。

  丧子之痛,即使是沉默寡言的农村汉子,也哭红了眼。

  李曼青试着动了动身子,感觉没那么酸痛了,赶紧下地,见床下有一双绣花的塑料底鞋……这种塑料鞋底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。

  四周看了一圈,只有左边墙角处摆了一张红木桌子,上头的红色油漆斑驳得可怜,桌上放了个被火烟熏得乌漆墨黑的茶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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