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兰萧_折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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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兰萧

  “什么?他就是那个负心汉?”四娘及笄不过两年,脾气泼辣:“不是冤家不聚头,咱们也别接他的客,不伺候!”

  四娘到底还是太天真,二娘安抚了几句,又道:“那人衣着不凡,定是非富即贵,咱们初来乍到就把人得罪了,以后在长安怎么生活?”

  又跟黛争说道:“那人出落仙姿,仿若天人,瞧着面善,倘若那位郎君因你而来,说不定是心中有愧,不如就跟他坦白你的身份,要是有情,不准他会带你回去,之后做个侍妾也好,不用再受苦了。”

  黛争心中冷笑,倒不是对二娘。

  兰玖能亲手把黛策断手上的沾血镯子取下来,面无表情地戴到她手上。

  从那夜起,他注定就和温良靠不着什么边了。

  他出身高贵,定是后悔那日饶了她,现在就想着杀她灭口呢。

  毕竟他这半年,跟一个奴婢住在一间屋子,受伤时又哪哪都需要她,恐怕巴不得要把这段难堪的历史消声灭迹。

  二娘的一番话,又让她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。

  她当时可真天真,居然想着她跟他袒露身份,他也会回应。

  而且她根本没想过做什么侍妾,原来旁人看来,若是有情,最大的好处就是当个侍妾。

  周府上的侍妾就很多,但要是惹了郎主和夫人不快,就会立刻被发卖出去,就连管事也会嚼几句舌根,侍妾就是发泄用的,是个玩物。

  其实,哪来什么情爱,无非是利用与践踏。

  但是拉别人下水,她可做不到。

  “他……对我无情的。”她说出这句话时,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,原来承认这几个字,过于简单又过分艰难。

  黛争生怕自己哭出来,停顿都不敢,深吸一口气快速说完,“各位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我自有想法,还是让我一个人去找他,他不知我身份,说不动可以蒙混过关。”

  她借来他们的胭脂水粉,故意将口脂涂的又厚又浓,脸上的胭脂也有平常的几倍厚重,嘴唇旁还画了一个又黑又大的媒婆痣。

  他们目前没必要相认。

  “可好了?”戚无双手环胸,不耐地在门外询问。

  “郎君,就来了。”黛争起身,打开门,浓郁的香粉味让戚无后退两步。

  “你就算了,让其他人都过去。”

  戚无瞥了黛争那猴屁股一样的脸,生怕污了傅兰萧的眼睛。

  说来也奇怪,一向不近女色的殿下,怎么就看上了花娘,花娘不说,还是船娘。

  如果再给他点时间,他去寻一些干净女子来,不然这事要是传到阮家,指定要跟殿下产生嫌隙。

  那简直太好了,黛争二话不说就回去收拾行李。

  通关文牒泡了些水但还能顶用,衣裳胡乱地打包一通,没错,当务之急就是要用最快速度找到工作开始备考!

  可她前脚收拾好,后脚戚无就折返回来,脸色十分精彩,指着她说:“你过来,跟我走。”

  黛争默默地看了一眼被赶回来的众人,给自己心中打气,难得第挺着胸膛,跟着戚无走了。

  戚无没认出她来,可能兰玖也认不出来,不是吗?

  或许一会也被赶回来了。

  兰玖的船确实比她住的画舫好多了,要比之前汝城那艘还要好,琳琅满目,极尽奢华。

  他就坐在船室中央,手指有节律地轻敲着矮几,与那日无异。

  她看见他就打了个哆嗦,但看他面上平静无波,或许他确实没认出来。

  船室间就他们两个人,十分安静,甚至船外喧闹的世界都与之隔绝了。

  “黛争。”

  他冷不丁道出这个名字,悦耳,又带着些诱哄。

  黛争不免心惊,但此时她正跪在地上,面朝下,并没让他看见溢出的情绪。

  她依旧低着头,尽量不露情绪,“大人,奴婢名叫赵五娘,您要见我,可有什么吩咐?”

  她的话音刚落,胳膊倏地就被人抓住抬起,那人是使了力道将她拉起来的。

  好似不知道怜香惜玉是怎么写的,像是出于野兽的本能,几乎半张小脸都被他扼住,他的手掌很大,如同蜘蛛在捕获落入网中的猎物。

  这让她不得不仰望着他。

  她这张花脸也完完全全倒映他的瞳中。

  面前的男人忽而从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。

  傅兰萧叫了水进来,把她扯到水盆前,命令道,“去洗了。”

  黛争眼睛半垂,又随口编出一个借口:“我不上妆不好看,会污了您的眼。”

  “我给你洗或者你自己洗,选一个。”

  他给出她选择,却没有让她选择,手已经探进水盆。

  他的动作跟他的长相天差地别,带茧的指腹粗鲁地抹开她浓郁的妆容,他的力气又使她挣脱不开,他执意要这样作,她只得被迫承受。

  胭脂在温水下化开,露出一张素白的脸,指尖落在口脂上,又慢了下来,轻轻地在她唇瓣上划过。

  一下又一下。

  黑石一般的双眸肆无忌惮地逡巡着她的脸,似乎是要灼掉她。

  “不算太差。”

  就是眼熟。

  “是不想让我看见?”

  黛争因为方才,脸颊生出无端的艳色。

  她神情躲闪,只能用更多的借口去弥补谎言,“因为……因为我卖艺不卖身。”

  她顿了一下,十分认真地补充道:“就算是天大的官,也一样。”

  他扣住她的手掌紧了紧,他更加觉得可笑,自己竟然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耐心的跟一个妓子攀谈。

  他俊眼一睨,带着戏谑,“省省吧,你算什么东西,谁求着你了。说吧,会什么?”

  黛争咬了咬牙,又怕他发觉到她的不满,嘴巴张了张,“我会弹琴。”

  他伸手在她手心点了点,一片冰凉,“这不是一双可以弹琴的手。”

  黛争从小做农活,粗活做多了,手上磨了茧子,一时半会也消不下去。

  她不得不再次撒谎,“也不太会,学艺不精。”

  “学艺不精,如何当的船娘。”

  “刚做没多久,客人都看不上,索性打杂混口饭吃。”

  面前的男人冷哼,“尖牙利齿。”

 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伸手把她头上的珠钗和步摇全部撤掉,长发倾泻,少女惊讶,迷茫,戒备,犹如林中野鹿。

  他端详片刻,问:“家中可有兄弟?”

  该来的还是来了,他就是想着那日饶过了她,想把她抓到折磨她。

  “孑然一身。不然我为何跑去做船娘?”谎话说的多了,黛争心里都生了底气,她也并不觉得跟他说谎话害臊,毕竟他才是那个大骗子。

  “多了去了。”

  “那是别人,我是我。大人既看不上我身,也瞧不上我艺,不如让我走了,谁也别耽误谁。”

  黛争怕他,只想赶紧逃离他。她身子向后仰了仰,又被傅兰萧拉得更近了,顺手搂住了腰。

  但是她觉得,她就像一只被抓住的猎物,心如擂鼓,下一秒就要被吃掉似的。

  简直是羊入虎口。

  “急什么?不是说没人看得上吗?”

  室内很暖,黛争被打湿的前发还散着水汽,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,正好滴在男人的手上,他许是觉得二人的姿势过于暧昧,也可能是他不喜她身上的劣质胭脂味,面带着嫌恶,离远了一些。

  她不知道他是今日是不是因什么事不爽利,还是本来就是如此,咄咄逼人,句句带刺,既然没认出来她,为何要跟一个船娘过不去。

  而他再次下达的命令,让她直接臊红了脸。

  “脱了。”

  “我都说了——”

  “是你自己脱,还是我给你脱?”

 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问句,而他的脸上并无半分情/欲,她彻底慌了,生怕他是看出来什么,也觉得自己倒霉透了,怎么自己初到长安就遇到他了?

  “大人,”黛争以最快的速度跪下,她尽量还原了当初清玉的姿势,免得惹他不快,“其实已经有人为我赎身,我已经许诺了他人,大人,请您不要强人所难……”

  傅兰萧眉峰紧蹙,眉宇间又阴鸷了几分。

  他被这张脸拒绝过两次。

  被一个私奴拒绝之后,又被船娘拒绝了。

  他忽然又觉得没必要,男人就是男人,还能真变女人了?

  自己也没必要再为黛争劳神。

  他当初就该直接杀了她,免得后顾之忧过甚。

  他气的发笑,阴恻恻地对她说:“赶紧滚吧。”

  黛争第一次觉得滚这个字这么好听,她提起裙摆撒腿就走,身后跟有狼追她一样。

  一出门,她就撞上了个人。

  “哎呀,你是谁?”她的声音甜蜜,音调从欢喜再到质问,“你为什么会在兰萧的船上?”

  兰萧是谁?

  她发愣的刹那间,也将来人看了个全面,那人穿着光鲜亮丽,发髻上的珠钗闪闪发亮,是十足的贵女打扮。

  只是她分不清,长安的贵女出行皆是如此,还是为了谁刻意打扮过。

  她扶了扶身子,想绕过她走人。

  “你撞了人还想走吗?”那个女孩斥道:“谁教你的规矩?”

  “你怎么来了?”船室里传来低低的声音。

  “你回来了也从来没找过我,过几日是你的生辰,我想跟你一块过,不行吗?”那女子瞪了黛争一眼,忙着回应里面的人,急忙走了进去。

  黛争眼眶一热,匆匆走了。

  她一向对生辰很是看中,毕竟那日她可以向膳房讨一碗加了鸡蛋的长寿面。

  她向他确认过,他告诉她他出生在足蒸暑土气的八月,不是漫天飘雪的时节。

  她连想都不用想了,告诉她的日子,是假的。

  名字,生辰,身份,恐怕还有年岁都是假的。

  她都怀疑,自己这半年一起生活过的人,是不是她虚构出来的了。

  到底有什么是真的?

  “戚无放你进来的?”傅兰萧敛了情绪,换上一副惯用的笑脸,勾了勾唇,问道。

  “什么叫放进来?你我有婚约在身,你这么说像是把我当外人。”虽然燕朝民风开放,男女之间并无大防,她将此话说出口,也不免臊了脸皮。

  皇族勋贵们大多数早早定下婚约,傅兰萧也不例外,他幼年时就和阮大将军的独女阮婉莹定下婚约,不仅名正言顺,还是青梅竹马。

  “她是谁?”阮传莹自是想问个清楚的,自从他消失半年,她一直也在犹疑是否解除婚约,家里也在考虑投靠太子,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,太子被软禁,九皇子是目前最得势的皇子,极有可能会入主东宫,可他却从未找过她。

  她按耐不住主动来找他,却撞见了这样一幕。

  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妓子罢了,你何必跟她过不去。”

  “也不是,我只是觉得……”他之前从来私下见过女人,何况这还是个船娘,虽然是有几分姿色,但是也……

  不合身份。

  阮婉莹不愿再往深里想,她只得转移话题,又刻意地希望傅兰萧能给她一个解释,“兰萧,这里怎么会有这么粗劣的首饰?”

  “那便拿去扔了吧。”

  他依旧是那样彬彬有礼,不瘟不火的模样,阮婉莹没好再说话,只是隐约觉得,他这次回来后,跟以前不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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