枉你到死都念着此人,受尽苦楚,他却根本不记得你是谁_忘灵【多CP/双性/生子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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枉你到死都念着此人,受尽苦楚,他却根本不记得你是谁

  次日凌却醒来时,残留在心间的愉悦还未散去,四肢却有些虚浮,像被人从体内抽走了什么似的。他皱眉从床上坐起来,身边空无一人,床榻上一切平整,全无凌乱迹象,令他一时无法确定,昨夜的一切究竟是确有其事,还是春梦一场。

  熬过晨起那一阵混沌以后,神智回笼的凌却发觉自己的灵力似乎凭空消失了三成。他眉头一皱,内心警惕远大于惊惧,下床整衣去寻水无争。在留春山庄住了短短时间,先是水无争被神秘人迷奸,后是他的灵力无端被夺。他真没想到,费闻名声在外,留春山庄却是这么个危险的地方……凌却细细思索,将怀疑的人一一筛选一遍,无论是费闻、费存雪、谢摘,亦或舒汲月和谢筝,都不曾露过什么端倪,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和水无争被这里的什么人盯上了。

  凌却决意这就带着水无争离开这方龙潭虎穴。三成灵力不日就能养回来,事情也可以慢慢地从头查起,当下他要先护着水无争周全离开。

  可惜,不过一夜,他已寻不到水无争了。

  凌却几乎把留春山庄翻了个底朝天,也没找出水无争留下的一点痕迹,只有护院和山庄大门的守门人说他一大清早就已离开,还留下话要凌却别来寻他。

  细细想来,昨日水无争所说的一字一句莫不充满诀别的意味。

  谢筝凭栏望着凌却从山庄门口返回,怅然若失地慢慢拾级而上,眉尖渐渐攒起,让他身边的舒汲月瞧见,失笑问道:“在看什么,眉头皱成这样。”

  谢筝心里想的是水无争突然失踪,凌却一定会辞行去找。炼取他身上的灵魄需要时日,谢筝才刚刚埋下引子,离真正把凌却的灵魄完全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还远着。完成不了谢跖青的任务,他就无法摆脱谢跖青的掌控;若要完成这个任务,他要么留住凌却,要么便跟着凌却一起走……

  谢筝飞快地扫了舒汲月一眼。舒汲月在他这里,已经成了与自由相关的未来图景中最美好的一部分,他每看舒汲月一眼,内心就能够坚定一分。

  如欲取之,必先予之。欲有所得,先须舍得。

  谢筝抿抿嘴唇,抱定了主意,便将话题引到他的另一任务上:“不是什么要紧事,我不过是有些发愁,费公子婚事在即,我却还没想好送些什么。”

  他垂下脸,提起这话让他很不好意思似的:“费公子见惯了世面,我没什么了不起的珍宝可送他。家父又正闭关,我也动不了家里的东西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舒汲月哪见得他这样:“别为这事费心了,筝儿,你是我的人,贺仪当然也由我出。”他说着说着,由此及彼想到他们俩未来也要成婚,冷不丁心神一荡,更没正经,“你只要操心以后嫁过来时,彩礼单上该写些什么。”

  他不知,他这番话更大地鼓励了谢筝方才的念头。

  谢筝说:“我听说,昔年焕帝肖拭萝有珍宝叫作‘剪水镜’,焕帝驾崩后,它几经流转归了舒哥哥,是不是?此物昔日是帝王所有,拿来做贺仪也不至于寒酸。”

  舒汲月听了这话,从怀里贴胸口处摸出一面小小的圆镜来,对着谢筝一亮:“你知道得还不少啊。喏,这就是剪水镜,漂亮吧?不过我不打算拿它作贺仪,它虽然是帝王旧物,但说到底是个邪器,新婚送这个,不大吉利。”

  谢筝情知他为何这么说,却扮出不解的模样:“邪器?”他把剪水镜放在掌中翻来覆去地看,这面镜子光洁平滑,镜面周围的镜托是纯银打造,上纹粼粼水波,水波之上镶着蓝莹莹的玉石,幽蓝光彩既危险又神秘,但除此之外,它似乎也只是一面普通的小镜子。

  舒汲月不厌其烦地给他讲剪水镜的来历和用法:“……只需注入水系灵力就能开启镜中阵法,一旦被囚入这面镜子,那便是只进不出,直到灵力竭尽,在镜中灰飞烟灭。当初焕帝就是用这面镜子囚禁了权倾朝野的叛将简臣,简臣一身的灵力都做了镜子主人的养料。焕帝不过是个普通人,民间却传闻他年近五十容颜不改,不消说都靠着剪水镜的滋养。所以我说它是个邪器。你不知内情也是当然,因为此物开启方法很简单,肖拭萝为防他人利用剪水镜,便将它真实用途隐匿起来,对外只说是个用以观赏的爱物。知道它真实用途的只有当时为焕帝开启镜中阵法的一两人而已。”

  谢筝听得脸色发白:“它竟这么阴毒?那舒哥哥为何还把它贴身携带?”

  舒汲月将镜子凌空一抛,又随意接在手里:“这面镜子坚硬异常,形似玻璃,却刀枪不入。父亲让我把它贴身藏着,当做护心之用。”他想到这里,无比自然地把剪水镜放到谢筝掌心:“不若你收着它吧,也算多一重防备。”

  谢筝正暗自思索怎么把剪水镜从舒汲月手里要来,舒汲月便毫不吝惜地把这件邪道至宝送到了他手里。他微微一怔,有些无措地把它收进了袖里,一时间甚至有点儿舍不得用它来实行他的计划了。

  舒汲月没有就这么抽回手,进而又在他眉心轻轻一点,把那儿的淡淡皱痕抚平了,笑道:“这么吃惊做什么?这东西你先收着,但要记着,它算不得咱们的定情信物。以后我会送你更好的。”

  谢筝呆呆地站在那儿,听舒汲月低声说:“送一个像你一样完美无瑕的、真正配得上你的东西。”

  不假思索地,谢筝说:“对我来说,这世上只有一样是完美无瑕的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舒汲月挑了挑眉,仿佛被勾起了很大兴趣。

  谢筝受到鼓励,却又把脸低了下去,轻轻说:“这世上只有你……只有你完美无瑕。”

  谢摘连日来忙得晕头转向,又是为婚礼百般奔波,又是突闻水无争从留春山庄不辞而别,他几头兼顾,忙碌得一个头两个大,夜里还总要应付“兴致勃勃”的费存雪,简直分身乏术,焦头烂额。他还不知道这样的忙碌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体验,他即将失去他当时所有的一切,在自己房门外撞上谢筝的时候,谢摘毫无防备。

  谢筝维持着面对他时惯有的冷淡:“摘公子。”

  谢摘叹一口气,好脾气地笑了笑:“小谢公子,有何见教?”

  谢筝厌恶他,也不与他多话,直直奔了主题:“我刚刚无意间经过贵府积放婚仪的房屋……”他停顿一息,“其中似有魔气。”

  谢摘大感不解,一则不信送来留春山庄的贺仪会有来路不净的,二来疑惑谢筝为何不去找费闻父子。他们两个人关系糟糕不说,自己一介普通人也无从感知魔气——慢着——

  谢摘看见谢筝既冷淡又嫌恶的眼神,仿佛从这道眼神里想到了什么。这世上确实有能绕过留春山庄重重关卡,悄然将贺仪放入府中的人。这人与自己至亲至密,却会激起谢筝如此憎恶的眼神。

 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,谢摘简直不敢相信。

  “是……是哪一件?”

  谢筝冷然勾勾唇角,“就在那间屋子的西南角,一面银底蓝玉的镜子。”见谢摘一时仍旧站立不动,他补充道,“我看,你还是早早去劝住你的父亲,魔族人胆敢闯到这里来……莫非真要与我们拼得两败俱伤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谢摘虽不能就此断定那面镜子就是他生父所赠,可话都听到这里,他怎么也要去看一看了。谢筝瞧他对自己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,足下前所未有地轻快而矫捷,愉快得唇角一弯,秀气内蕴的脸上凝起一个冰冷的微笑。

  对谢摘将有的命运,他一点也不怜悯。

  于是,就在费家公子费存雪成亲的前一天,他的夫婿谢摘无端端地失踪了。

  留春山庄又让人翻来覆去地寻遍每一个角落,谢摘依旧无影无踪。身娇体弱的费存雪当即病倒,又气又急,在床上发着高热,要哭不哭地喊着小摘哥哥。

  今夜今辰,凤招的确在留春山庄,而且他就在那间放满贺仪的屋子里,也几乎就在剪水镜前。他的目光一一落在这些人间珍品上,甚至拿起了几个来把玩,可惜这些被修士们奉为至宝的玩意儿,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。他颇感无趣,正要留下自己带来的贺礼离去,屋门被人骤然推了开来。

  费闻立在门口,一眼就看见了屋内高大的男子。

  其实,他并不认得这个男人。但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,费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。

  这个男人就是谢远春到死都爱着的男人,也是谢摘的生身父亲。

  费闻不知道他的名字,只森然问:“小摘在哪里?”

  “小摘?”凤招轻轻重复这两字,似乎对费闻起了一点好奇:“这样说,你便是要与我那儿子成亲的人?唔,面貌似乏善可陈了些,年纪也似大了点,修为在人间修士倒还算可以。不过你如此年纪才修到此境,可见悟性不佳。与我攀亲,还差上一些。”

  费闻冷笑一声:“魔族匪类,人尽诛之。谁要与你攀亲?”他手中长剑一振,霜寒剑尖直指凤招,再次问:“小摘在何处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凤招低头看了看直指自己胸口的剑尖,颇觉有趣。月华透过门晕染着他俊美无畴的眉目,他身上轻衣如羽,无风自拂,宛若天人。这一瞬间,费闻毫不怀疑,就是这副完美得近乎妖异的皮相蛊惑了谢远春,令谢远春对他死心塌地。

  凤招悠悠道:“你口中的‘小摘’是我儿子,照你的说法,他也是魔族匪类,人尽诛之。”

  “小摘与你毫无关系。”费闻手中剑毫无回转之势,“他是小谢一个人的儿子,只与小谢肖似。”

  凤招听到这里,奇异地问:“小谢又是谁?”

  费闻手中一顿,先感难以置信,短短顷刻之间,凄怆之情大起。他突觉百年来的耿耿于怀都失去了意义,回剑在手,仰面大笑,笑声声震九霄,仿佛要让早已烟消云散的谢远春听见他的满心愤懑:“小谢,你听见没有?枉你到死都念着此人,受尽苦楚,他却根本不记得你是谁!”

  凤招蓦地失去了最后一点盘桓此地的兴致。

  他索然道:“我以为阿烟记住的人有多特殊……‘到死都念着’我?世上到死都念着我的人,实在是太多太多了。”他懒洋洋道:“你何必愤愤不平?你若是惑族之人,世上看过你一眼便至死不忘的人也会多如牛毛,你会记着其中一根牛毛的名字吗?”

  费闻这回,连惨笑都笑不出了。

  惑族人,这么多年,他真该想到谢摘就是惑族人。否则他怎么会在与这孩子一日日的相处中,甚至在这孩子刻意疏远之后,渐渐忘记了谢远春,越来越惦念这个谢远春的儿子?

  “我想。”费闻淡淡问道,“你便是惑皇凤招吧?”

  那个只出现在魔族最隐秘的传闻之中,与一切极尽华丽的矫饰词汇相关的男人,自诞生便能颠倒众生的惑皇凤招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费闻用尽半生爱恋追思的心上人,其实只不过是惑皇的沧海一粟,“牛毛”里的一根。谢远春为他根骨尽废,英名尽毁,失去亲族,颠沛流离,抚育幼子,到头来只换了一句“世上到死都念着我的人,实在是太多太多了”。

  凤招没有应答,所谓情爱,令人欲生欲死,从魔界到人间他已经见了太多,却从不沉浸其中。他不与无趣人谈无趣事,知道自己遗落在人间的儿子和儿子的另一个生父都没什么出奇之后,他失去了最后一点谈话的兴致,只并指在地面空旷处一点,那里凭空浮现一台小小的桌案,桌上盛放着四支酒壶,壶身暗红,在月晕下隐隐流过温润的色彩。

  费闻才瞄了一眼那四支祝酒,再回头时凤招已经如来时那样,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
  像是他并未来过。

  费闻默立片刻,反复地攥紧手指,才克制住整条手臂的颤抖。他回剑入鞘,伸出手去,又一再犹豫,最后还是拨开了其中一支酒壶的小小壶盖。

  扑鼻的酒香从暗红酒壶中弥散开来,只消轻轻一嗅,就能知道壶中的酒醇厚而浓郁。

  费闻想,确是好酒,确是佳酿。

  但除此之外,这壶酒没有什么特殊,摆在满屋子奇珍异宝里,它什么也算不上。

  放任儿子在人间漂泊百年而不相认,在儿子新婚前夕送上四支平平无奇的醇酒祝贺——惑皇凤招,这便是谢远春会爱上的男人。

  费闻把酒壶搁了回去,一时之间心内空空。这是一次与情敌迟来百年的见面,这一次见面之后,他好像比过去任何一次想起谢远春时更心绪难平,又好像比过去任何一次都释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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