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 徒生波澜_红楼之云阳郡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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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. 徒生波澜

  黛玉正在和袁清萝对弈,她执白子,袁清萝执黑子。

  只见这位户部尚书家的孙女走一步想三步,落子虽慢,却无犹豫。棋局过半,虽暂时处于下风,面上却不见半点着急。反倒是围观的何芫沅在一旁急的直搓手,想说话又记着观棋不语。

  黛玉在心里赞了一回。袁清萝心中自有丘壑,倘若能和同样擅棋的迎春姐姐对弈一盘,必定酣畅淋漓。

  “我输了。”

  棋局结束,黛玉落后半子。袁清萝微微一笑,像模像样地摊开手,道:“承让了,林妹妹。”

  她也不故作谦虚,说话间还歪了歪头,眉眼间难得有几分少女的狡黠。何芫沅高兴坏了,她和舒青霭一个押袁清萝赢一个押黛玉赢,此时袁清萝赢了,她激动的差点抱着袁清萝亲一口。

  “不过,清萝,你的动作不到位。”虽是激动,何芫沅却还记着方才袁清萝那一摊手。

  ”承让了,林妹妹。”她一边重复着袁清萝的话,一边抱了个拳。动作虽很到位,颇有几分侠气,只是配上她肉乎乎的脸蛋,多少有点好笑。

  于是众人又笑作一团,就连黛玉都笑的趴在桌子上,直嚷着肚子疼。

  一盘棋下完,花厅里作画的还没画完。定安伯府的姚绮眠擅画,旁边围着三三两两的姑娘在和她一起画画。又有其它贵女或一起逗着鱼,或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上京里最时兴的衣服料子。

  何芫沅闹着要去看鹦鹉,袁清萝也被她拉走了。黛玉不想去,便和舒青霭一起坐着吃糕点。她见方才何芫沅吃的兴起,一时也被勾出了几分馋欲。

  见黛玉对糕点感兴趣,舒青霭忍不住勾起了唇角。

  “怎么样,好吃吧?”

  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,仔细看,面上还有点小得意。

  黛玉正要问,舒青霭却想起答应她要带她去看建安伯种的菜。问了问闲着的其他姑娘,没人对看菜感兴趣,于是舒青霭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,用帕子擦了擦手,拉着黛玉就往东边菜地里走。

  边走,还告诉黛玉:“清萝姐姐她们都看过了,还在我们府上吃过呢。可惜,林妹妹你这回赶的不巧,这会天气才刚回暖,我爹爹又新种了一些菜,好多才刚刚冒芽呢。”

  她一边说,还一边用手比划。忽而眼珠一转,又道:“不过我们可以先去爹爹的藏宝间看看,里面有好多小玩意,可好玩了。”

  说话间,便穿过了一片抄手游廊。拐过一片假山,又走了数十步,方见到一个月洞门。黛玉缀着舒青霭的脚步走进去,眼前豁然开朗。六块方方正正的菜地整齐并列在篱笆栏里,篱笆外竟有一处茅草亭,亭边种着数棵垂柳。紧挨着茅草亭边的墙角,放着一应锄具。

  未及细看,黛玉就被舒青霭拉着走入了最西端的垂花门。入目便是摆放整齐的一堆木头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器物。

  走近了看,只见有木头雕成的小马、小猪、小兔子,还有木头做的风车、椅子,甚至还有木头做的书和秋千。更神奇的是,风一吹,那书和秋千竟然真的在动。

  黛玉看的津津有味,舒青霭却指着一件似壶又不似壶的木头器物问她:“林妹妹,你猜这是什么?”

  那器物和寻常酒壶一般大小,最上方有一提梁,提梁上刻着一只小松鼠。仔细看,虽是壶,却并没有壶盖。壶盖和壶身通身一体,只在衔接处雕了一只木狮子。这狮子,便是壶嘴了。而那壶的壶身上又雕了缠枝牡丹花纹,最下方雕了五瓣莲花。虽看着精巧质朴,只是却没有壶口。

  黛玉略一思索,问舒青霭道:“这可是一只倒流壶?我记得古书曾记载过,北宋耀州盛产一种青瓷公道壶,从底部注水,水不会从壶嘴漏出来,把它注满水后放正,水也不会从壶底漏出来。概因壶底有一通心管,直通壶盖下方,通而不达,才能盛水而不漏。”

  “林妹妹果然聪慧。”舒青霭将木头壶倒过来,果然底部有一梅花形小孔。

  “伯父,真是能人。”黛玉由衷叹道。

  先时贾母等人说起建安伯爱种菜打铁做手工,言语间多有不屑。黛玉只当建安伯和一般富贵人间的子弟一般,种菜打铁只是玩玩罢了。此时见了一屋子的小玩意,在吃惊的同时,也有些好奇。不知爹爹的这位师弟,到底是个怎样的人?

  外边都说这位建安伯整日里钻研些奇巧淫技,可皇帝却日日招他进宫,显然对他信任有加,爹爹更是写信给他,请他看顾自己一二。明明爹爹的同科也有不少留在上京,爹爹却不曾写信给他们。由此可见,爹爹也是极信任这位建安伯的。

  黛玉陷入了沉思,外边惊鹊却风风火火跑进来,边跑还小声嚷嚷着不见了不见了。

  待见到舒青霭,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:“姑娘,恒安郡主不见了。你不是让我盯着她吗,奴婢眼睛都不敢眨,一直听姑娘的话盯着她。果然不出姑娘所料,刚才恒安郡主吃了一盏茶,说要去如厕。可奴婢跟着她,却看见她并没有去往恭房。”

  “那她去哪了?”舒青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,旋即又有些无奈。这个惊鹊,跟她的名字一样,总是一惊一乍的,回回有事说,回回不先说重点。她可不关心贺双意丢了还是没丢,她只关心贺双意去哪了,又要干什么坏事了。

  能当场抓住贺双意干坏事,简直不要太爽。那感觉,想一想她的嘴角都要咧上天。

  不过,此时真的出现在南院霁雪亭外的舒青霭嘴角可没法咧上天了。

  她觉得自己好尴尬,一方面她看热闹看的正欢,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热闹可能不该看。不知怎么回事,这热闹看的她后背有点凉飕飕,总觉得自己要倒霉了似的。

  方才惊鹊说贺双意往南院霁雪亭去了,她本着宜早不宜迟,热闹去晚了就没了的精神咧着嘴就往南院跑。黛玉向来不爱掺和这些事,她怕留下黛玉一人不妥,又担心惊鹊咋咋唬唬坏事,更是气贺双意在自家府上随意行走。正好黛玉提出要再去看看月洞门里的菜地,便让惊鹊陪着她留在了东院。

  此时她一人站在亭子外的花障里,亭子里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。

  要她说,这贺双意,哦不,她的好表哥谢规太会选地方了。霁雪亭在湖心,由九转回廊连通湖岸,常日里在湖心处看湖岸倒是一览无余。

  巧的是,今年开春,建安伯便在回廊上架了竹篱笆,修起了长长的花障。

  更巧的是,现在正是初春时节,百花齐放。建安伯种花又种的格外好,此时的花障上,紫藤花开的正盛。紫藤又不同于别的花,开起来一簇一簇的,花枝从头顶垂落,竟然把整个回廊遮了个严严实实。舒青霭藏身在里面,霁雪亭的人也看不到。

  只听贺双意似着急又似质问的声音响起:“谢规,你为什么要拒绝平南侯爵?你可知,外面的人都在笑你,说你傻。”

  从舒青霭的角度看过去,只能勉强看到贺双意的半边脸。她瞧不见贺双意说这话时的表情,倒是将谢规的脸看的一清二楚。

  谢规闻言,神色却无半点变化,他摩挲着手中的木头酒杯,轻轻道:“与我何干?”

  “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他们怎么说你吗?他们说你是莽夫,说你从前在外头打仗把脑袋打傻了,如今天大的好事砸到头,都不知接住。他们还说,谢大将军夫妇白死了,也白生养了你。”说到后来,贺双意的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,仿佛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在说她。

  咬了咬唇,贺双意伸了伸手,似乎是打算牵住谢规的衣袖。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,缩回了手。

  “圣上已经打算下旨允了你的请求。可我不明白,那鸿胪少卿有什么好?你若是嫌原先的怀化中郎将不好,我可以去求父王,让他给你换个更好的,可你为何偏要自请去做那什么从五品的鸿胪少卿?”

  一口气说完,贺双意的情绪也有些激烈起来。可对面的少年,眉眼间却无半分松动。他甚至给自己斟了一杯酒,却并不喝,只是轻轻晃着木头做的酒杯。

  “姑父的手艺,果然好。”

  贺双意等着他回答,他却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。

  只是心里却一动。圣上,竟然应了他的请求。

  “这酒杯哪里好看了,不就是个木头杯子吗。”见他说起酒杯,贺双意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,又道:“你倒是说句话呀,只要你说,你不想做鸿胪少卿,我马上去求父王,让他求圣上改了圣旨。”

  谁料,谢规却冷了眉眼。

  “与你何干?”

  “当然与我有关。”贺双意脱口而出,却又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,方放缓了语气,只是再开口,却有些踌躇起来:“我......我只是......只是不喜欢旁人那般说你。”

  望着眼前的少年,贺双意的脸渐渐红了。明明那个少年坐在那里,一手握着酒杯,不笑也不怒,似是春风化雨,又似是积雪将融。可她的心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。

 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少年的神色,却未曾在少年的脸上捕捉到半分的松动。

  她有些沮丧,正待开口说点什么,却听那少年忽的扬声开了口。

  “看够了吗?看够了就出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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