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来自代打的双杀_请放过那些土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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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来自代打的双杀

  【我照不到月亮……】

  这也算个回答?

  警校生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下,有种微妙的无槽可吐感。

  还是松田阵平张了张嘴,勉强找了个点。

  他说:“你不要擅自跟对象泄露信息!”

  榊太郎惊讶。

  “萩原君有说过,聊天对象并不是犯罪分子。”

  而且没泄露吧?

  榊先生的眼神里写满了坦然的意外:最多让对方知道冰帝的仓库里没有窗户而已,影响很大吗?

  “总之——”

  对面桌前,萩原研二好笑的打圆场:“教练你稍微克制下,不是犯罪分子,不代表不是危险分子,对面的人身份不明,性格可能很狂暴的。”

  说罢,他用手肘捣了下降谷,示意他配合。

  “就之前,还有一位一言不合就黑了电脑呢,对吧?”

  结果降谷零还没说话,榊太郎先生反而摇了摇头,说不会的。

  “352116小姐的调性很慢,简短的几段音乐中,泄露出的情绪很虚浮,但有种冗长又漫不经心的怀念。”

  “落实到性格的话,应该会很悠闲?”

  说完他自己咂摸了一下,倒也没有必要强行用褒义词,遂纠正:“很懒。”

  但这只是他的主观体会。

  榊太郎后知后觉的想: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士,也许只是一句话的功夫,就在客观上妨碍到了对方查案。

  于是他又补了句抱歉,说:“我泄露的消息,似乎影响到你们搜集情报了,需要我做其他的——”

  “这个并不需要。”

  伊达航上前一步,打圆场说:“没关系的,是松田太敏感了。”

  ——讲道理,就算教练你把冰帝的名字曝出去,杀伤力可能都没你【看不到月亮】那句话的影响大。

  毕竟知道冰帝的人很多,但目前有回复的人就这一个。

  要是如此直男的答案把她这条路堵死了,那降谷就只能继续对着加好友的页面,日夜颠倒着抓狂生气了。

  第二天,清晨。

  海音寺千秋迷迷糊糊间醒来过一次,赖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,顶着太阳摸过联络器,搜了下之前被推的曲子,反手开了公放。

  悠扬的曲调轻盈散落,窝在被窝里的人翻了个身,听的挺舒服。

  精神放松之下,回笼觉从天而降。

  海音寺千秋这回做了个美梦。

  梦里是很小很小的童磨,大约只有三头身。

  【自己】站在窗外,脚下是茂盛的花丛。

  【她】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,也不知道和屋里的小男孩说了些什么,突然就弯腰伸手,倒提着童磨的一条腿,把他从屋里薅了出来。

  小孩原本戴了一顶很华丽的帽子来着,仓促间动作一大,直接被甩到了地上。

  他随遇而安的悬在半空中,听到响动后下意识摸了下头顶,然后无可无不可的“啊呀”了一声,但被颠着走出了两步后,却也没再多看它一眼。

  花丛的尽头是一堵墙,墙边连着一道长廊。

  【海音寺千秋】提溜着童磨,没两步就遇到了一个巡夜的女人。

  女人眼见绑匪倒提人质,当即就要大叫。

  【海音寺千秋】无比顺滑的出手打晕了对方。

  少女原地ko。

  童磨又小小的“哎呀”了一声——

  不过他的“哎呀”好像从来只是表达惊讶,起一个气氛组的烘托作用,不代表他真的有被惊讶到。

  小孩被颠的实在不舒服,就努力的往上仰身子,蜷的仿佛一只凌空打卷的虾子,好不容易摸到了【她】的手腕,轻轻的呼扇了两下。

  “你把我正过来呀。”

  声音可爱,但上气不接下气。

  海音寺千秋想想他长大以后训自己吃土,管自己发型,甚至敢把那么大的扇子往自己脑袋上别的样子——

  妈的突然好爽。

  但落实到记忆里原本的画面,【海音寺千秋】虽然不具备报复心,但同样没有改一下的意思。

  毕竟【她】听不懂人话。

  之后场景翻转,变成了半空。

  【海音寺千秋】抱着小小的童磨,坐在一株高大树木的枝杈上。

  【她】抱小孩的画风,和之前提溜人时如出一辙,潇洒的仿佛怀里那玩意儿只是个棉枕头。

  所幸枕头本人也没什么意见。

  两个人秉承着奇怪的默契,都一心一意的抬头看月亮。

  海音寺千秋觉得童磨大概挺不舒服的,但一直到乌云飘来,遮住月亮,他都安安静静的,多一句话没有。

  等到了半夜,等虫鸣声都寂静下来,男孩才拍了拍她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,说:“你该放开我啦。”

  以【海音寺千秋】的反应能力,这句自然也没听懂。

  小孩也不恼,很耐心的一遍一遍说。

  一刻钟后,【她】懂了,跳下树来,松手把小孩扔在了地上。

  童磨倒是没摔着。

  大树就在宅邸的墙外面,一墙之里就是花园,草甸子可厚。

  但一个姿势僵久了,小孩子腿麻倒是真的。

  他没了帽子加持,看着比印象中更矮了,一坨白毛扎在草堆里,观感仿佛一截打了卷的兔子尾巴,哼哧哼哧努力了半天,愣是没能站起来。

  海音寺千秋:……

  海音寺千秋:谢谢,有被可爱到。

  可惜【海音寺千秋】啥也不懂,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,浪费了rua他一把的好机会。

  反而是童磨,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崽,扑腾了一会儿后,还怕【她】没耐心,反过来安抚【她】。

  他说:“没事的,不用担心我,这点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
  作为教祖,接受参拜时,一跪坐就一整天是常事——

  虽然这个人抱他的动作,草率的像是抱了个娃娃,但坐在人怀里时,背后好歹有的靠。

  结果和往常一样,【她】半点回应没有。

  月光下,女人的眼睫如沉如鸦羽,神色安然的像云,夜风拂过她的衣角,却是一副什么都无关紧要的样子。

  童磨站直了后想了想,问:“你……真的只是陪你看下月亮就可以了吗?”

  海音寺千秋:……

  海音寺千秋:哇哦,原来这个看月亮的约定是失了智的我先提出来的吗?

  等等。

  崽你几岁啊,听得懂鬼话吗?

  你怎么判断【她】是想满看月的——看情况你还和【她】交流成功了!?

  那边厢,记忆里的童磨还在自顾自的说:“这个要求太简单了。”

  在生来便被捧做了神子的男孩眼里,但凡是信众祭拜,对他提出要求,总会锲而不舍的念叨出很多东西——

  ——结果这么好的机会摆到面前了,这个家伙连话都不多说一句。

  “……你不要后悔哦。”

  一点点大的神子认真劝告她:“一般信众的话,被我摸一下额头,都是要奉上很多钱的,我给了你额外提要求的机会,你要珍惜才可以。”

  用词一板一眼,神态语重心长。

  海音寺千秋:……谢谢,已经快被可爱死了。

  “不,等等。”

  童磨歪头想了想,又追加了一波连击。

  他郑重宽限道:“我再给你三天好了,三天之内,你可以后悔,再跟童磨大人要点别的,三天期过,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  【她】依然没有听懂。

  但海音寺千秋能感觉到大概的心态变化,约么就是“小东西哔哔了好久啊,我再薅他一把吧?”

  但脸比较占便宜,导致【她】看起来十分的若有所思。

  童磨显然被这个神态蒙蔽了,也耐心的站在草丛里等,脸颊上让蚊子叮了两个大包,都没说要先走。

  反而是乌云退走,月亮再次出来时,宅邸内隐隐传来了人声。

  可能是被打晕的少女醒了——

  也可能是其他巡夜的路过那附近,甚至干脆就是童磨他妈去卧室查夜时,发现摇钱树不见了

  ——反正就是悬疑剧常规画面,一声凄厉的惨叫,划破了深沉的夜色那种。

  墙头底下。

  白橡色头发的小男孩听着远方的尖叫,后知后觉的“哎呀”了一声。

  “哎呀”此处表烦恼。

  然后他看着灯火,轻轻就笑了一下,带着种刻意矫正过的悲天悯人。

  你别说,配上那双颜色奇异的眼睛,还真有几份神子教化羔羊的味道。

  可惜了,小孩心里并不具备这种认知。

  哪怕对象是母亲,是父亲,是日日供他如神祇的教众——

  在听到那一连串火急火燎的人声之后,他只想说:“怎么办啊。”

  “等下她们找到这里,肯定会抱上来哭的。”

  小孩抿了抿嘴唇,很认真的哭闹:“……要是弄脏了我的衣服,怎么办呐?”

  海音寺千秋:……

  海音寺千秋这下倒不是纯粹被可爱了,她隔着那么遥远的记忆和时光,居然从三头身的童磨身上,看出了一点鬼化后童磨才该有的影子。

  借着【她】的第一视角,海音寺突然很想弯腰,把他从草甸子里抱起来。

  结果随着万世极乐教内嘈杂声的接近,【她】的视角也跟着往下坠。

  海音寺千秋手伸到一半,眼前突然一黑,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床上,怀里一坨软绵绵,仿佛真的抱住了个什么东西。

  傍晚的日光下,海音寺猛的睁开眼睛。。

  低头一看:怀里抱了个枕头。

  她稍显嫌弃的咂了下舌。

  再抬头看表,已经下午五点了。

  啊,又是一睡二十个小时的一天呢。

  海音寺千秋披着夕阳,完成了本该冠名“晨间”的洗漱,很有仪式感的敷了张面膜,才慢吞吞的挪去客厅。

  餐桌上,一排加水的香槟杯还摆在那里。

  柔和的日光照耀室内,反射出了一地的波光粼粼,黄昏气氛本就斑驳,这一帧的场景,好看的都有些梦幻了。

  海音寺小姐双手抱臂笑了一下,昨晚睡前的气闷都散了不少,再次摸出了联络器。

  “榊君,榊君,啊,找到了。”

  聊天窗口依托于网站,她又按顺序登陆了一波,才看到了对方在昨晚十点左右,发送过来的新音频。

  接收文件,打开。

  海音寺千秋一边扒拉着冰箱,一边试听了起来。

  是一首儿歌,《小星星》。

  而且是用口琴吹奏的。

  海音寺听完一愣,不明所以,在输入框里打了句:【这算什么?】

  同一时间,电脑的另一边。

  警校生们依旧在按部就班的查案。

  虽然情报线无了,但资料还是要整理的,那一沓又一沓的走访记录,都需要在白板上按时间排序。

  嗡嗡嗡。

  是意料之外的蜂鸣声。

  “咦,那个数字小姐又来消息了?”

  守在电脑前的松田阵平小声惊讶,“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被拉黑了……”

  话没说完,他猛的反应过来,火速把椅子推开,闪人,让位给萩原。

  松田:“你速度过来哄她!”

  萩原:“唉?”

  他条件反射的配合坐下,双手按住键盘,反手又想打一波废话文学。

  结果桌子对面,降谷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果断压住了他的手臂。

  “先等一等,”他说,“这个,让榊老师来处理吧。”

  此时正值下午6:27分,榊老师结束了社团活动,正准备去吃晚饭。

  萩原的消息是卡着点来的。

  榊太郎先生看到消息,眼底闪过一丝惊讶,但很快做好决定,将晚饭暂缓,转道先去了小仓库。

  “是有什么事吗?”

  进门后,男人礼貌的询问道。

  萩原研二卡着时间发了几个表情包,小心翼翼的确定那边没有断线,见到他来,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
  “教练快来!”

  他招了招手,“就是昨晚突然没聊下去的那个352116小姐,她刚才突然回消息了。”

  此处插一句嘴:

  因为昨晚突如其来的直男操作,352小姐又原地下线,他们都以为这波拉黑待定,已经决定放弃她了。

  今天白天,降谷一直在试图从头开始,再加个别的什么人。

  换句话说,最后那个小星星的音频,是榊太郎在确认事情死会后,心血来潮的个人行为。

  虽然不知道这个音频,哪里又重新引起了她的兴趣,但对话逻辑在榊先生脑袋里,聊天还是要他来。

  榊太郎:……

  榊太郎先生神色平静的听完这一长串仿佛是在“要求警民配合”的说明,慢条斯理的“哦”了一声。

  然后他垂头,认真看屏幕。

  聊天窗口中,音频文件下一行,就是她的新消息。

  她问:【这算什么?】

  榊太郎想了想,输入。

  【这是道歉。】

  【352116:???】

  问号之后,还有斗大的表情包,一连发了好几个。

  然而他们这边,榊太郎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——

  但这只是习惯使然。

  其实追究内里,这个男人经常在感性驱使下,做一些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行为,比如穿西装三件套喂猫。

  读书时,他的导师将之称为“古板表象下,艺术家本该具有的纤细神经”。

  但榊太郎并不觉得艺术家的神经必须纤细。

  他做事,本质永远是因为喜欢。

  所以他学金融的时候,还可以顺道学音乐,后来兴趣转变,又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搞运动医学。

  他曾试图跟导师说明。

  结果导师一副很懂的样子,振振有词说:“随心所欲,就是艺术家最优秀的品格!”

  榊太郎于是又想展开说明,细数自己并不随心所欲的点点滴滴——

  比如他打个领带不正,都会十分的难受,日常被舍友吐槽像强迫症。

  但临开口前,他突然想了想,觉得还是算了。

  争辩没有意义。

  但和争辩不同,解释是有意义的。

  尤其在己方先行有错的情况下。

  只是……

  他沉默打字:【只是,昨天我真的看不到月亮。】

  海音寺千秋:……

  海音寺千秋:【这个我已经知道了。】

  所以求你了榊君,不要再强调这个了,较真使人下头,我网个恋不容易,你放过我,也放过自己好吧?

  海音寺小姐在打出一连串的省略号后,试图通过吐槽丰富话题内容,比如:

  【你难道没听过‘千里共婵娟’吗’?没听过意会一下总行吧……】

  说到这里,她整个儿一大无语。

  【一个交心谈天的场合,气氛都烘到那儿了——你突然那么尊重客观事实做什么?】

  榊太郎看到回复,面无表情的皱起了眉头。

  他的为人准则,是“绝不在承载他人沉重感情的事件上模棱两可”——

  而就昨晚那个状况,如果他直接同意了,在个人观念中,虽然不算欺骗,但也是种敷衍。

  榊先生在昨晚的交流中,和3小姐的共鸣其实有限,毕竟他学的是西洋古典。

  但音乐总有共性在。

  那首断气似的曲子,还有她后续兴之所至敲出来的乐章,于他来说,就像是突然推开了一扇窗户——

  窗外的风景,横跨了一首小调的前世今生,让他模糊的看到了历史中真实的雾和夕阳

  ——虽然短暂,但确实有一种奇妙的震撼。

  榊太郎的感性一直坚信,共鸣不绝对,但情绪的触角确实可以在思维间传递和延伸的。

  简单点说,就是【你不一定会对别人的人生感同身受,但看过对方的故事后,必然会有所感触】。

  他不是特别在乎那首《雾里夕阳》,但她几次传过来的音频中,失落且怀念的情绪是真的。

  等量代换。

  352小姐发消息过来,用玩笑般的语气想让人陪着她看月亮的心情,必然也是真的。

  没有一份真实应该被敷衍。

  所以:【那样的你,不应该被敷衍。】

  他打下定论般的最后一句话,密密麻麻的仿佛写了一篇论文。

  海音寺千秋耐着性子看完了,整个人表情是这样的:

  【地铁老人问号jpg】

  怎么说呢。

  虽然逻辑过于死板,但死板的自成了一派。

  而且因为思路过于无懈可击,海音寺千秋甚至有一瞬间感到无槽可吐。

  此时,她还不知道,此人在未来,还有“在完全不懂排兵布阵的情况下,仅靠对运动医学的一腔热爱,就给人家网球部当了三年的监督,甚至成功杀进了全国大赛”的光辉事迹。

  所以她只是一般般的无语。

  【就……谢谢你的看重?】

  她使用的标点符号和脸上的表情一样不确定。

  对面,人家还很客气。

  他说:【不用。】

  【我知道这点似乎不太好,已经有人因此教育过我了。】

  她:???

  那边,榊老师虚心继续:【他告诉我,人在某一刻的情绪释放,需要的并不是‘晒不晒得到月亮’这种充分不必要条件,而是在那一刻,身边有人陪伴。】

  这个“他”,指的是萩原研二。

  榊太郎回忆着昨晚某一刻的心情,停顿了很久之后,才认真的说:【对不起】

  【昨天那一刻,我没有陪伴你。】

  海音寺千秋:……

  海音寺千秋猝不及防被抽了一记直球,愣了下才回神——

  回神后就发现自己下意识躬了下身子,此时,正用梦里抱幼年童磨的姿势,紧紧抱着沙发上用来当靠背的枕头。

  半晌后,海音寺小姐垂下眼帘,神色莫名,然后突然:“啧。”

  她扔开枕头,双手拿起联络器。

  【虽然逻辑死板,但我承认你有一点点可爱了。】

  聊到这里,海音寺千秋耐心回归,倒是没再像昨晚一样,一言不合就直接下线。

  【那小星星又是怎么回事?】

  她问:【那是你的‘对不起’吗?】

  对面的在输入中的状态停了一会儿。

  面对眼下这个状况,榊太郎直觉应该顺势说个“对”。

  萩原研二作为旁观者,看到这里,也觉得应该说“对”。

  “毕竟教练你前面铺垫的超好的,这里用小星星道个歉,她立刻就会原谅你了!”

  但榊太郎想了想,还是说了真实感受。

  他打字说:【算是吧。】

  【352116:?】

  【352116:什么叫算是?】

  榊太郎几不可察的蜷了下手指,试图构思一个条理分明的解释。

  ——客观来说,他很喜欢德彪西的《月光》,但在榊太郎的观念里,别人听不懂也不是什么错误。

  每个人体悟世界的方式都是不同的,不必强求,《月光曲》获得的赞誉再多,对不感冒的人来说,也不过是一首有点耳熟的古典乐罢了。

  【但是《小星星》不一样】。

  这个儿歌,有很多种语言版本,但基本含义没变过——

  最起码开头两句没有

  ——所以它普及给人类的图景意象,语言的暗示,要多过其音乐性本身。

  是听到就会想起星星的程度。

  榊太郎等量代换了一下:鉴于他并不能完全理解352116小姐的心情,那比起假装理解,强行去对应她很重要的月亮来做安慰——

  不如吹一些小小的星星就很好。

  在榊太郎看来,这是成熟人士相对妥帖的退而求其次。

  【所以……】

  海音寺千秋笑了,【小星星只是赔礼,你现在说的话……才是道歉?】

  榊太郎说:【是的。】

  而且因为她昨晚被梗了后,很直接的选择了下线,警校生们众口一词,约么都是说这条路线没后续了。

  【所以那就是道歉。】

  再或者说:【哪怕你不会看到,但我那是对于自己一次不合时宜的行为,进行的反省。】

  他是认真的,所以连语气都很纯粹的平铺直叙。

  但比起后面这些,海音寺千秋反而很在意他前面的话,比如:

  【因为你下线了】

  【判断被你拉黑了】

  【以为没有后续了】

  以上三条,其实分别来自伊达航,萩原研二和降谷零,判断也都是符合常理的。

  但时隔一日再看这些字,海音寺千秋却好像戴带上了滤镜似的,莫名看出了点可怜巴巴,微妙的又想笑了。

  【我原谅你啦】

  她放松力道,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,然后打字道:

  【说起来,其实今天才是真正的满月,要补偿的话,记得卡着点看窗外,到时候——】

  她手上打着字,嘴上也跟着念。

  “到时候——”

  【你再吹首《月光》给我听吧。】

  榊太郎:……

  榊太郎想了想,无可无不可,就想顺从心意答应她。

  结果松田阵平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旁边看,瞄到这里,跟着表示惊讶:“她不是说听不懂吗——”

  青年男子特别认真:“听不懂还要你吹什么……给赏月时加个bgm吗?”

  萩原研二:……

 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像是被直男攻城锤迎面砸了一下,满脸都是一言难尽。

  然而电脑前的榊太郎先生,听完这话一想,居然觉得也对!

  【你不是听不懂吗?】

  他动作还快,萩原研二拦都没拦住——

  等手按上教练的胳膊时,男人还疑惑的看了一眼。

  萩原:……

  萩原君以手捂脸,无语问苍天。

  ——没救了班长,昨日重现20,不解风情毁一切了。

  嗡嗡嗡。

  短短三秒之后,回复就来了。

  萩原研二:很好,这最起码说明我们没有再一次被拉黑(笑

  然后他低头,看到屏幕上,352116说:【我是听不懂啊。】

  她发了个耸肩笑的表情:【所以,我也只是需要你在这一刻,带着星星陪伴我而已。】

  小仓库理所当然的静了一下。

  “哇哦。”

  半晌后,萩原研二怔忪的说:“她好会啊。”

  诸伏景光想了想,很现实的说:“那……这条线是不是可以重新利用起来了?”

  他下午时分担了一会儿守电脑的工作,成功体会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加好友路线。

  其实会回话的人不少,黑市毕竟鱼龙混杂,正经人少,但不三不四的人可多。

  但大部分不三不四都是边缘人,网络形象仿佛一只受了惊的耗子,你不知道哪个词说错,他就直接拉黑跑路了。

  懵的人心累。

  降谷零一路沉默到现在,听到这话,不太赞同的说:“可用是可用,但这条线上的化学反应,有点太不可控了。”

  比如昨天突然梗死下线。

  再比如今天——

  其实榊先生吃饭都没急着再去,反而认真和这位3小姐聊天,这份耐心,用应付差事可解释不了。

  所以:“就连教练的态度变化,也成了这个反应式里的不可控变量,啧。”

  他声音其实不大,但伊达航站的近,正好听的清楚。

  他好脾气的拍了下同学的肩膀,说你想开点。

  “她这里,最起码还有个反应式在,其他人别说变量了,连个画等号的机会都还没给我们呢。”

  降谷零:……

  降谷零表情一言难尽的瞪了瞪他,眸光一闪,到底没再说什么。

  这一节过去,等他们再垂头去看,那边屏幕上的话题,已经从《小星星》,聊到了吹它时用的那只口琴。

  然后顺着口琴,两个人无比自然的聊到了榊太郎在奥地利留学的事——

  讲道理,降谷零也是在这种自爆卡车一样的场合,才第一次知道,榊老师是在奥地利留的学。

  然后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,榊老师交待完了自己的学校专业,又聊起了自己的兴趣爱好。

  他说自己大学期间,会去附近的广场做街头表演。

  降谷零:……是我的错觉吗,教练好认真的在找话题啊喂!

  所幸3小姐没有这种感受。

  她超配合的问:【街头表演时也是吹口琴吗?】

  【不,是小提琴】

  姜黄色头发的男人再次试图拓展话题:【那座广场附近,还有一个唱高音很好听的流浪汉,我和他一起表演过一次,不过他不要钱,一般只要份食物当报酬。】

  【奥地利菜吗?】

  那位352116小姐关注点嗖的就是一偏。

  【广场的话,第一感觉就是餐车,但欧洲那边,美式餐车很少吧,一般卖什么,吉事果?土豆蛋饼?】

  这两样都是西班牙菜吧……

  不过说起奥地利菜,似乎观感上和德国菜一直没差。

  榊太郎想了想,客观的说:【这里比较出名的,应该就是烤猪肘和酸菜了。】

  屏幕这边,海音寺千秋很认真的咦了一声:【我一直以为最出名的是香肠呢……】

  聊的是不紧不慢,但键盘敲击声基本等于没停过。

  松田阵平已经挪到墙角沙发上坐着了,此时用手肘捣了捣萩原,小声哔哔:“他们这个话题……是不是聊偏了?”

  萩原研二坐他旁边,正在给资料排时间线,听罢,抬头看了一眼,说:“也还好吧。”

  “客观来说,只要能刷好感度的话题,都是有意义的,对方心态放松的情况下,说的越多,泄露有用信息的可能性就越大——”

  说到这里,他耸了下肩膀:“小阵平你往好的方面想想,如果这个暗网是邀请制的,我们说不定可以直接拿到邀请码呢?”

  其实也不止是暗网。

  【情报屋】

  【地下交易点】

  【线人】

  这些类型片里常见的元素,现实里自然也有,但那绝不是你上了个警校,就能立刻找到门路在哪的。

  关东地区大概的□□分布,鬼冢教官倒是大致给他们讲过,但线人肯定是没有的。

  就连他们手头现在这两条打听消息的灰线,都是前两天去歌舞伎町查女老师时,才阴差阳错从二道贩子那搞来的。

  “耐心点吧,”萩原研二现在心态超好,“准入严格,说明格调够高,现在是调查需求,以后我们入职了,这网站说不定有大用呢?”

  他们这边短暂的交流完,后知后觉的发现:键盘声居然停了!

  “咦。”

  诸伏景光扒着椅背侧了下身。

  他就坐在电脑桌的斜侧面,之前觉得聊天行为是情报交流时,大家一个两个的,旁观起来毫不心虚。

  但今天,尤其是今天的后半截,如果看了,莫名像是窥探了榊教练的个人隐私。

  所以他们都主动避开了视线。

  但现在……

  诸伏景光探头稍稍瞟了一眼,那毕竟是套话对象,该监控还是要监控的。

  结果画面上,是一张清晰油亮的烤猪肘。

  “已经开始探讨做菜了啊……”

  事实上,用探讨不太准确。

  榊太郎是在“指导”海音寺千秋做饭。

  而海音寺小姐——

  她在看到猪肘这个关键词的下一秒,缺肉的脑子里,就飞速的闪过了一只飞舞的蹄髈。

  是外形明确,一看就知道来自家畜的肉!

  ‘等等,鸡大腿是不是也这个效果来的?’

  总之。

  万千念头都先随风去吧,海音寺千秋眼睛异常晶亮:现在我要吃猪蹄膀!

  可惜外送没有的做。

  此时,日本根本没有明确整合过的外送平台,都是打电话到有相关业务的店家,订餐后由专人配送的。

  搜一波地图,没有就是真的没有。

  海音寺千秋稍微冷静想了想,以她这三个月来专业卖菜的经历看,德国菜馆确实挺少见的。

  不过没关系——

  她完全可以自己做!

  于是在聊了很久探店心得后,352116小姐突然说:【没有的卖也没关系,你教我就好了呀~】

  榊太郎:……

  榊太郎先生面无表情的坐蜡了。

  他是吃过很多店家,也确实很会品评,甚至能说出使用不同做法用料后,产生的口感差距。

  但是……

  榊先生几不可查的绷紧了嘴角:作为一个兴趣使然当了音乐老师的亿万富翁,榊太郎的留学生涯,和普罗大众实在有点区别。

  他的个人开火能力,客观来说是有的。

  但有,不代表完全有。

  榊先生知道大概的步骤,知道猪肘事前需要腌制,知道腌制时要用加了各式香料的浓盐水——

  但具体浓度呢?

  他倒是记得学校附近那间店里,老板说他的配方里,是一定要加红葱头的。

  可其他的呢?

  音乐老师试图认真回忆:“胡椒,柠檬,红葱头……”

  “还差什么,白醋水吗?”

  诸伏景光:……

  诸伏景光小心翼翼的打岔说:“那个不太对吧?”

  “嗯?”

  小年轻还是有点怵他,但很快就克服了。

  他点了点屏幕,冷静的表示:“刷白醋水,好像是中华菜肴里,做脆皮叉烧才会用的。”

  “如果是西式烧烤,可以试着用蜂蜜加柠檬来着色,因为腌料里一般会放百里香,要是有罗勒油的话也可以加一点,烤成后风味会更融合。”

  榊太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。

  看似是在审视,实则内心快速搜索关键词——

  罗勒油什么的,貌似有哪位店家也提起过?

  诸伏景光:“那个,榊先生……”

  “哦,没事。”

  榊先生稍稍挪动了一下屏幕,让它稍微侧着了点:“你慢慢说,我听着呢。”

  半小时后。

  公寓楼·夏油宅。

  野崎梅太郎拎着个新接收的保温箱,推开了隔壁屋子的大门。

  几天下来,男高中生习惯成自然,取了东西后直接拆包,能摆都给摆的漂漂亮亮,然后再把垃圾收收好,等下一起都带走。

  结果今天一打开箱子,野崎君就惊讶了。

  “——这次居然不是熟食,而是生鲜吗?”

  他放下东西:“赫利尔要自己做饭?”

  其实在社会的主流观念里,女孩子不会自己做饭天天叫外送,观感上还挺不贤惠的,但赫利尔一直表现的都太自然,以至于他居然没感觉过哪里不对。

  想到这里,野崎君慎重的问了句:“你会吗?”

  流理台边,海音寺赫利尔兴致勃勃的撸了下袖子,表示:“会不会的不重要!”

  野崎君:……

  野崎君:“我的意思是,你要不会,我可以帮你一下。”

  毕竟大家住隔壁,生活距离只有一堵墙。

  她这边的厨房炸了,他的书房也会同步变成第一凶案现场。

  ——顺便他还可以搞点素材!

  不过赫利尔的话,画也只能画他做法国菜吧……

  野崎梅太郎脑内构思着珐琅锅和盘子的款式,正要去摸肘子呢,直接被人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。

  “你不要当电灯泡。”

  “唉?”

  野崎陡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早晨。

  于是他警觉的环视起了四周,试图找到海音寺的手机,生怕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夏油杰,停在他没注意到的电话对面。

  结果手机是有个手机在啦……

  但通话并未连接,主页上,只有一个模糊的聊天窗口。

  他不自觉的往前趴了点,正要看清字迹呢,喉咙突然一紧。

  海音寺千秋提溜着他的后脖领子,两步就把人怼到了门外。

  野崎梅太郎:……

  野崎梅太郎身高有一米九!

  一米九的野崎君震惊三秒,反手开始砸门:“我垃圾还没取呢!”

  他说明重点:“你现在这样,我晚上不是还要再来?”

  屋里,海音寺小姐无情的表示:“那你明早再来。”

  野崎梅太郎:“明早我要上学啊喂!”

  “那就明天晚上来!”

  “我明晚约了助手赶稿,今天最方便,等等——你晚上有其他事?”

  屋里,那道声音轻飘飘的嗯哼了一声,尾音似乎都带着点笑。

  野崎梅太郎:“……真的假?”

  “当然是真的啊。”

  海音寺千秋终于拨冗给他开了条门缝,然后抬手点了点窗外:

  “我约了人九点看月亮来着。”

  同一时间。

  东京,目黑区。

  工业大学大冈山校区·医学研判中心。

  地下三层·诊疗室。

  本该科幻感十足的浅色系,被临时装修成了法式风,丧心病狂的在玻璃幕墙上,搞了石膏雕花的踢脚线。

  灰色和蓝绿色的丝绒软垫堆在墙角,蜜色的绒毯厚的能埋到人脚踝。

  房间当中原本该是沙发的地方,摆着一座半包围的浴缸,形状像是大号的蚕茧,正缓缓的涌动着水流。

  淅淅沥沥。

  一只白皙的手臂从水下伸出,拉住边沿后猛一发力,曲线优美的身体贴着瓷壁,猛的呼出了一口长气。

  贝尔摩德以简单到令人发指的肢体的动作,轻易在水波间重现出了堪比电影画面的浓丽光影。

  捋起头发,湿漉的手划过眼角。

  不疼了。

  “呵……”

  指甲使力,故意划出痕迹,没一会儿刺痛褪去,她看了看指尖,冷笑:“最好是真的不会再疼了!”

  “放心吧,”男声从门口传来,“同样的错误,医疗部不会犯第二次。”

  贝尔摩德在水声中回头,冷丽的眉眼瞬间软化,勾出股明媚的色气。

  她懒洋洋的切了一声,说:“站那么远做什么,你又不是没看过。”

  琴酒回了她个冷笑。

  风衣下,他小臂附近的肌肉条件反射般的抽搐收紧。

  男人眉头微皱,谈不上身心俱疲,但也没工夫跟她打机锋。

  不过这次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。

  琴酒至今连任务报告都没打完呢——

  毕竟细究起来,一去十七个人,就回来了两个

  ——找伏黑惠那一队更狠,直接全军覆没了。

  但活着回来也只是第一步。

  当时琴酒没有救己方的任何一个人,贝尔摩德更狠,她直接把人拉在前头挡着,替死。

  外围成员虽然是消耗品,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,这种事发,他俩都需要打份报告。

  然后就是治疗问题。

  这个更麻烦。

  其实黑衣组织内,一直有个菲律宾裔的治愈系异能者,水平相当的顶。

  具体来说,就是在当事人主动承受十倍疼痛的情况下,可以直接复原断肢损毁级别的伤口

  备注:此过程中麻醉无效哦。

  然而事有意外,这能力对蒲公英毛用没有。

  植物的根茎扎在血肉里,拉扯之下,痛的贝尔摩德直接开枪杀了个人。

  然后医疗部进行了二次诊断。

  结论为:蒲公英虽然没有继续吞噬血肉,但依旧是活的。

  换句话说,动手的那位异能者,虽然没有持续为它供能,但也没有将其收回。

  野火烧不尽,春风它总是要吹又生的。

  琴酒:……

  琴酒同样因为误诊被折腾过一回,整条小臂都被吞到白骨嶙峋。

  但在大家战战兢兢的目光下,他到底压住了火,然后飞速联系boss,申请了三罐清洗剂。

  所谓清洗剂,是组织内开发的一种异能净化液。

  来源是津轻地区。

  那里的某个家族里,有个身具异能力无效化特性的小孩。

  组织长期获取他的头发,皮屑,血液,配合调制的生物溶剂,注射后,可以对九成九的异能者起到基础压制作用。

  50毫升一管的标准装,注射人体,在正常的代谢速度下,可以持续起效三个小时。

  贝尔摩德和琴酒用了整整三罐。

  15000毫升。

  客观来说,海音寺千秋的能力不完全算是异能——

  但那也不是纯粹的血鬼术呀(笑

  所以就算消耗了整整15000毫升清洗剂,它也只起到了简单的农药作用。

  蒲公英被泡的萎掉了。

  但萎掉的蒲公英,它依旧扎根在人肉里。

  于是他和贝尔摩德,还不得不接受一些简单粗暴的外科手术,彻底切掉身上所有被扎根过的骨骼,和脏器部件。

  之后,他们又被菲律宾小哥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两次,才算彻底恢复了健康。

  ——其实讲讲理,三个海音寺千秋加起来,造成的伤害都没有菲律宾小哥大。

  但贝尔摩德泡在水里,突然心累的不太想提她。

  女人叹了气,说:“我要回美国。”

  陈述语气,但是祈使句。

  琴酒神经性的勾了下嘴角,直接拒绝:“想回去也可以,先把任务的后半段做完。”

  结果贝尔摩德跟没听见似的——

  她一边绕着自己滴水的发尾,一边用后脑勺蹭了蹭浴缸的边沿。然后很认真的表示:“回美国后,我立刻就去杀了朗姆。”

  “——别开玩笑。”

  琴酒语气平淡,像是完全没当回事。

  实际上,河田氏这次任务的波折,本来也不全是朗姆的错。

  黑衣组织虽然起源于日本,但初代目乌丸莲耶的属性,是个巨有钱的大资本家,渗透也是在商业政治层面。

  彼时,咒术界比现代还封建十倍,大家都紧紧团结在御三家周围,就算有民间自然觉醒了咒力的人,被发掘后去转一圈,基本也就成了“家臣”。

  而异能者——

  不好意思,异能者出现不过一百年出头。

  日本更惨,是在国常路大觉将德累斯顿石板带回后,又整整过了二十年,才出现第一批异能力者。

  那会儿196x年,乌丸家族的资本重心早就转移到美洲去了。

  所以酒厂,更准确点说,黑衣组织,它们是从美国途径进入的地下世界——

  人一开始和亚洲混的就不是一个圈子。

  往后半个世纪,日本异能者在国际上都处于弱势,而且受的严厉的官方管制,属于花心思搜集点情报都会倒亏钱的水平。

  区区一次谋财害命,就碰上个独行还伪装成普通人的异能者,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。

  贝尔摩德:……

  贝尔摩德故作惊讶的哇哦了一声:“那难道是要怪我运气不好吗?”

  “……近十年,组织会把渗透重点拉回远东。”

  琴酒像是在安抚她下次不会了,又像是单纯的在传达任务。

  然后不给她继续冷嘲热讽的机会,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沓文件,反手扔在了浴缸前的地毯上。

  贝尔摩德坦然的从水中站起,甚至没有先找条浴巾擦一擦的意思,站定弯腰,捡起了被回形针简单别住的资料。

  琴酒看着她,面无表情“啧”了一声。

  “……这是朗姆查出来的?”

  女人翻了翻后,问。

  “嗯。”

  男人点了根烟,答:“并不算是最近的消息了,去年年初吧,《儿童福利法案》落实前后,有个相关的大人物出事,他的小情人带着能让他翻身的筹码,直接藏起来了。”

  资料的第一页,就大致说了这件事情。

  第二页是黑市上关于小情人的外貌的描述,还有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。

  “啧,”贝尔摩德咂舌,“朗姆就这种水平吗?”

  琴酒呼出一口烟气,说:“黑市流传的也就这种程度了。”

  不过托最近消息翻新的福,朗姆打通了不少本地关节,重新梳理河田氏的关系时,发现【海音寺千秋】这个户籍,是伪造的。

  “伪造?”

  “嗯,”琴酒笼统的解释了下,“日本没有明确的户籍卡证,但有住民票。”

  “但【海音寺千秋】这个身份,是半个月前才更新的,用的就是河田氏在农协的渠道。”

  他拿着烟的手指又不自觉的抽搐了下:“元户籍持有人出生在山形县,20年来没离开过村公所,我相信除了性别之外,她跟我们看到的那位唯一的相同点,大概就是年龄了。”

  也就是说……

  “‘小情人’在大人物被羁押后,找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,河田氏夫妇,是她选定的短期保护伞?”

  贝尔摩德攥着纸页笑了下:“啊,怪不得那个人会把保命的筹码交给情人,异能者的话,除了情人,还会兼任保镖吧?”

  对了。

  她突然想起:“现在放消息放出去的话,那些早就盯着她的赏金猎人会出手吗?”

  “会,但没必要了。”

  琴酒示意她自己往后看。

  根据最新情报显示,因为有财阀家族插手,“小情人”和“大人物”在四天前已经全部落网了。

  “不过这条消息还是保密的,”琴酒说,“官方需要他们把吃进去的基金吐出来,之后秘密处死,等扫尾完毕,大概一周吧,死讯才会尘埃落定。”

  “……确定了吗?”

  “确定了。”

  琴酒说:“当初推行儿童福利法案的议员,负责基金会运行的负责人,还有审理机构批准盖章的常务,该死的都死了,口供应该都变机密档案封存了。”

  “还有这个。”

  长发的男人掏了掏胸前的口袋,一张自监控截出来的模糊照片随之飘落。

  贝尔摩德低头,看到了一个分辨率不足360p的黑白五条悟。

  “这是谁?”

  “本土的大人物。”

  琴酒自然的糊弄过了细节,然后说重点:“这段监控,来自大人物和小情人的关押地附近的公共交通站,事实上,我们那天晚上离开时出现的白发人影,应该也是他。”

  也就是说,那天他们前脚成功逃脱,后脚她就被这个人逮住了。

  之后没过几天,这件旧事就从明面上喧嚣尘上,飞速的变成了台面下的尘埃落定。

  “看样子她应该没撑多久,就全部交待了,黑市里那些野狗,注定要空欢喜一场。”

  贝尔摩德……

  贝尔摩德一点也不关心远东国家里混地下黑市的赏金猎人,年终能拿多少绩效奖。

  她的重点就一个。

  “她会死吗?”

  这个“她”指谁,两个人心知肚明。

  琴酒随意的把抽尽的烟头丢在驼绒地毯上,用脚跟碾了碾:“她说不定已经死了。”

  只是利益需求之下,暂时还未公布罢了。

  “这样啊。”

  贝尔摩德一瞬间说不上是遗憾还是空白,但也没有特别的憋屈,毕竟受伤反杀时的海音寺,肉眼可见的不像个人——

  那会肾上腺素剧烈分泌,人大脑都是空白的,肉|体和精神短暂脱离,主观上的不真实感呼应画面,感官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荒诞美丽。

  至于受伤后……

  醒醒,受伤后大部分时间疼的思维短路,偶尔清醒一下,那不得抓紧时间痛骂菲律宾人吗,哪有功夫回忆海音寺千秋?!

  所以就很微妙。

  贝尔摩德丢开资料,正准备重新泡回水里,突然发现这沓文件落在地上后的翻起的最后一页,居然是一份收养合约。

  “怎么?”

  她眉头一皱,“你们还没放弃那个农贸公司吗?”

  琴酒看了她一眼,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毫无疤痕的小臂,叹气:“你问这些前,都不先考虑一下沉没成本吗。”

  早先为河田氏做下的布局,这次死掉的外围成员,海音寺千秋报警时、启用的信息部卧底。

  还有外聘菲律宾异能者的出场费——

  哪个不花钱?

  尤其是这次消耗掉的异能净化液。

  根据津轻地区的最新情报,那个能让异能无效化的小孩离家出走了,家族捂了半个月的盖子,实在交不出货了,才跟买家们实话实说。

  半个月啊,人都能跑到地球另一头了!

  清洁剂最核心的材料断了供给,现存的每一毫升,都是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。

  哦,对了。

  还有去找伏黑惠那条任务线上,莫名死掉的龙舌兰。

  琴酒不是很在乎废物,虽然死了个代号成员仿佛是大事,但在他这儿和外围成员一样的廉价,险些都给忘了。

  现在的重点是:“机会已经送到眼前了。”

  “河田夫妇对地下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,男方正在关西出差,女方似乎接到过海音寺千秋落跑前发布的安抚消息,所以情绪还算稳定。”

  琴酒扔掉第二只烟蒂,“鉴于那女人八成已经死了,这次你不用动手,直接就可以代替海音寺。”

  “去吗?”

  贝尔摩德:……

  贝尔摩德:“本该死去的人却突然冒出来,你确定我不会被盯着这件事的大人物们报复?”

  琴酒嗤了一声,说:“打招呼是boss安排给朗姆的事,你这边按计划走就行了。”

  以语气论,他这已经是相当不耐烦的状态了,如果对象是一般成员,答完这句,他就该转身走了。

  但考虑到贝尔摩德一贯的胡搅蛮缠,琴酒耐心的点燃了第三支烟,准备继续应付她。

  结果女人不知道想了什么,往后一仰,淅淅沥沥的拨动水面,笑了。

  “行吧。”

  她居然轻飘飘的答应了。

  “——反正疼都疼过了,就当借着她的壳子,让我好好玩一场吧~”

  31个小时之后。

  关西·大阪城郊。

  秋冬季的夜晚,连虫鸣声都很少。

  半个月来,山脚这间民宿都处于包场状态,月上中天了,宴会厅里依旧会有大声醉话偶尔传来。

  这群人说是应酬谈生意,其实应酬的成分远远大于谈生意。

  河田斋不喜欢宿醉的感觉,却很享受熏熏然的状态,不过为了身体健康,他习惯在喝酒后稍微吃点暖胃的东西。

  比如杂菜粥。

  点单不过三分半钟,侍者从侧门进来,小心翼翼的跪在了他身边。

  年纪不大的女孩先是轻轻的吸了口气,然后才略显失礼的擅自靠近了男人的耳朵,小声道:“抱歉打扰您了,但河田先生,外面有人在找您。”

  河田斋稍显不悦的皱起眉头。

  “嗯?”

  女孩放在膝上的手立刻握到指节发白,磕巴着解释:“是从后山那条小路赶过来的,在大厅报了您的名字,说一定要见面——”

  “我没有空。”

  他虽然熏熏然了,声音还算清醒,当下斥责道:“我们协会应该不是第一次光顾了,你们现在这是怎么回事,连基本的隐私都保证不了了吗?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女孩也不敢强自争辩,从身后的一次性寄存袋里,抽出了一条围巾。

  “那位小姐说把这个给您看,您就会懂了。”

  出于一些主观上的原因,她到底还是多说了几句:“我们这里,并没有公共交通的站点,最近只到东面的小镇,一个人肯走那么远的夜路来找人,真的不像是骗子,所以……”

  “所以”后面的话根本不需要再说,原本还不以为意的男人瞬间大惊失色,直接将围巾抢了过来。

  驼毛,白色,最简单的基础款。

  他心目中的定情信物。

  此时,围巾还是那条围巾,边沿却沾了不少泥点——是什么样狼狈的姿态,能让脖颈附近的衣饰脏成这样?

  河田斋原本听侍者说话都没怎么走心,现在却突然觉得【走夜路】【徒步】,又或是【没有公共交通】,都成了极刺耳的词语。

  “她在哪里?!”

  男人斯文的表情因急切而显的有些狰狞,侍者被吓了一跳,但还是连忙起身带路。

  这种三更半夜敲门,看着好像迷路了的受害者一样的人,旅馆虽然出于人道主义选择了收留,但也不会放任她停留在会有客人路过的公共区域。

  所以目的地是侧门附近的临时休息厅。

  河田斋跟着侍者走过后院,横穿花园,耐心都快耗尽了,才在道路尽头的楼梯口处,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影。

  那是海音寺千秋。

  哪怕形容狼狈,衣衫不整,因为寒冷不自觉的抱住手臂瑟瑟发抖,她站在灯光下轻轻呵气的样子,依旧美的像是在发光。

  河田斋站在黑暗里,突兀的愣了一下。

  下一秒,海音寺千秋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也侧头过来。

  视线对上的瞬间,女孩的脸上并无期待或是惊喜,神色莫名一黯后,居然露出了个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庆幸的笑容。

  然后她就没有再说话了。

  事实上,河田斋也不需要她再说什么。

  男人快速上前,将自己的外衣罩在她身上,匆忙间甚至在台阶处自己绊了下自己,回首后直直盯上侍者,让她立刻去准备衣服和食物。

  因为他的不冷静,这一路走的可以说是风风火火,虽然只是从宴会厅的窗边路过,依然引的几位生意伙伴探头来看。

  “那是斋君?”

  “斋君怎么了,还搂了个人,女的吗?”

  声音不小,但本该听到的河田却没有顺势解释的意思,直直穿了过去。

  倒是人群中的助理先生,瞥见了外套下的一点侧脸,瞬间认出了那是谁,然后露出了个了然的眼神。

  他压低声音,彬彬有礼的不知道解释了些什么,厅内的同行和供货商紧跟着也露出了然的眼神。

  旅馆二楼,客房。

  海音寺千秋全程一言不发,河田斋打发走了侍者后回头,只能看到她安静坐在沙发上,外罩模糊的盖住了长发。

  意外的是,明明只这样一道侧影,他却看出了莫名的无措。

  ‘千秋也有情绪这样外放的时候啊……’

  男人走到沙发边,单膝跪在女性面前,试探性的抬手,握住了她蜷曲的手指。

  “是……出什么事了吗?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海音寺呢喃的声音不大,语气也不算难听,说着说着,甚至还笑了一下。

  “可能是公司里传闲话的人超常发挥了,又或是美智子突然变聪明了,总之,斋君之前买围巾的事情,被她发现了。”

  “……唉?”

  男人像是还没反应过来。

  下一秒,斯文平淡的眉眼像是燃起了火:“你是说——”

  “是的哦。”

  海音寺千秋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,两只手啪的一下拍在了男人脸上,动作像是捧起了他的双颊,力道却重的像是在扇巴掌。

  “斋君不太高明的心思,已经完全被太太看穿了,美智子大概是气疯了吧,她……”

  “她”之后的话没有明说,但了解自己妻子有多神经质的河田斋,完全可以想象出那副场景。

  河田斋抿了抿嘴唇,试探着说:“所以……千秋就来找我了吗?”

  试探的并不高明,看表情他兴奋死了。

  海音寺千秋于是眯眼笑了下。

  “斋君还说这些有意思吗,你明知道我无家可归啊。”

  河田斋想解释说“我不是”——

  千秋明明示弱也是有恃无恐的样子,偏偏要曲解自己的意思。

 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,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  她肯在事发后来找自己,就意味着,一切问题已经有答案了。

  哪怕她做出这项选择的本质,是屈服于利益——

  不,河田斋自己纠正了一下自己:屈服于利益什么的根本不重要,千秋的性格半身就有些问题,比起爱,这样的妥协反而更实际。

  男人像是突然回到了二十岁,心头莫名的发热。

  无论内在动因是什么,结果总是好的吧?

  河田斋在人生都要走到后半段的年纪,突然老土的相信起了爱能感化一切,并且莫名执拗的觉得时间一定可以证明自己的爱。

  心绪波动之下,他忍不住倾身抬手,想要拥抱她。

  会被扇巴掌吧……

  河田斋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想接吻时,被直接扔了个“滚”字。

  然而这次,海音寺千秋只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——

  再客观点说,只是稍微僵硬了一刹那

  ——然后下一个瞬间,她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个拥抱,甚至在男人靠上来的时候,轻轻卸去力道,倚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  河田斋感受到这种变化,高兴的手心都是麻的!

  “我们结婚吧……”

  男人的声音因激动而发抖:“反正美智子也已经发现了,还有代孕那件事,也算了——”

  “杀人什么的,本身就很天方夜谭,我和她直接走程序离婚就好了!”

  虽然这必然要带来财产损失,但:“哪怕要分财产,哪怕要花时间——我想正大光明的娶你!”

  哇哦。

  女人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挑了下眉,心底默数了几个点,觉得“沉思”的差不多了,才轻声的说了句:

  “可以啊。”

  河田斋立刻开始行动。

  他让助理订了最近的飞机票,并且认真的和同行者们告罪失礼,解释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做,所以不得不提前告辞。

  “是为了之前来到的那个女人吗?”

  相熟的老板喝的半醉,嘿嘿一笑:“你这家伙,不会是被麻烦的情人找上门了吧!”

  河田斋抿了抿嘴唇,压下不悦,极认真的呵斥道:“千秋是我未来的妻子,请您以后慎言。”

  说完,不理会身后此起彼伏的讶然,又急匆匆的重新跑上了二楼。

  侍者应该已经来过一次了,屋里多了些食物的香气。

  河田先生进门,正看到千秋换了个放松的姿势,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挑拣盘子里的沙拉吃。

  ‘是胃口不好吗……’

  男人有一瞬间觉得奇怪,毕竟千秋不止一次调侃过堂食套餐中的沙拉是草叶子,但下一秒,咽下了水芹梗的女孩抬起头来,对他露出了个极为温柔的笑容。

  客观来说,河田斋是有察觉到点不对劲的——

  但千秋对他笑了唉!

  她还主动拉了他的手,和他分享了盘子里的食物!

  她甚至把不太中意的果汁,推到他手边让他处理掉!

  那样自然而然的亲昵,简直梦幻到了让人无措的地步。

  但考虑到海音寺千秋一贯现实到微妙功利的性格——

  她转变了身份后,紧跟着就调整态度,似乎也不是特别意外的事情?

  河田先生被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糊住了脑子,加上本身就喝过一点酒,不知不觉间,就把那杯果汁喝完了。

  喝完瞳孔都要扩散了,咣当一声就栽在了地上。

  时间划过两分半钟。

  窗边传来咔擦一声轻响。

  本该锁死的窗框被人拉开,一道身影猿猴般灵巧的攀进室内。

  “库拉索。”

  沙发上的海音寺千秋咬着叉子,用夹带冰凉的微笑温柔开口。

  “你下次进来前,记得打个信号,不要搞突然袭击。”

  她看着一点攻击性都没有,语气却异常的刻薄:“我现在的打扮,客观上非常怕冷,你放进来的冷气全扑在我脸上了,啧。”

  库拉索:……

  库拉索站在窗边帘子的阴影里,没说话。

  计较这个没意思。

  她被派来参加这种任务,比起干活,更像是朗姆在表达态度。

  贝尔摩德和琴酒之前因为情报的差错吃了那么大的亏,只是阴阳怪气两句,算是很客气了。

  结果低头一看,任务目标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。

  “这个……还有用呢吧?”

  “用也是一次性的了。”

  贝尔摩德显然不以为意:“海音寺千秋啊……”

  她嚼碎小番茄的同时,不爽的甩了下手:“我还害怕变装藏不住破绽,离的近了,会被察觉到体型的异常,结果——”

  啧。

  资料只说那女人入驻河田宅后,没有和夫妇两人发生肉|体关系,她还只以为是“没上过床”而已——

  结果居然连身高和肩宽的差异都能糊弄过去!

  敢情她都住在人家里了,居然连点甜头都没给那夫妇吃过吗?!

  贝尔摩德垂下的左腿自然晃了晃,鞋尖直直踢在脚边男人的颈侧:“碰上那么吝啬的猎人,也不知道你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。”

  说完,她很没耐心的切了一声,才站起来,把软成一团泥的河田斋提溜到窗口,沿着库拉索留下的索道,直接滑去了楼下。

  同行的外围成员正在楼下待命,这会儿接到了人,又给他补了一针,然后转道停车场,把河田斋塞进了他自己汽车的后备箱里。

  “哇哦,这个新人手脚还挺快的嘛。”

  贝尔摩德像是突然起了兴趣:“他还没有代号吧,是朗姆最近发掘的?好用的话,可以借我一下吗。”

  库拉索:……

  库拉索就当什么都没听见,贝尔摩德在组织里出了名的耗搭档,反正就感觉,这次朗姆手下不死上几个人,她这股气就顺下不去。

  “还是先解决任务吧。”

  说完,她就拿出贝尔摩德事先准备好的工具箱,把里面的头套肩垫依次装备好,然后从橱柜里拉出属于河田先生的衣服,没一会儿,就完成了易容。

  “咳咳。”

  变声器带着点电音,但姑且还能用。

  库拉索顶着河田斋的样子,在门边小心的看了看情况,确定无事,转头对“海音寺千秋”说:“可以走了。”

 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侧了下头。

  海音寺千秋的五官十分适合居高临下,但攻击性并不太强,她这神态谈不上多有威慑,美倒是美的十分摄人心魄。

  库拉索:……

  库拉索叹了口气,拉开门先走了一步。

  贝尔摩德也不是真的要在任务期间搞事,等库拉索走到楼梯口,她便快速跟到了近前,抬臂伸手,挽住了“男人”的手掌。

  库拉索顺势紧紧握住了她。

  蒙着层轻薄面具的脸上,调整出一个迫不及待的表情,到了大厅后,她直接喊过助理,让他把机票退了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没有可是。”

  男人的声音带着股意气风发的果断:“航班要等明早,太浪费时间了,美智子的情况不稳定,越快处理越好。”

  他说的其实很含糊,但助理飞速的意会了。

  夫人娘家的势力并不小,要真为了情人离婚,后头可有的闹呢,这会儿是真的先下手者为强!

  不过……

  他飞速的瞟了眼老板身后,海音寺,那个传闻中似乎是老板娘远房亲戚的女孩,正垂着眼帘,一言不发的被人牵着走。

  年轻的从业者心下撇了撇嘴:嘛,这种程度的话,人到中年犯次蠢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  他接下了后续的应酬工作,然后眼看着老板下楼开车,带着小情人,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阪。

  四个小时后,这辆车开进河田氏园区的地下车库。

  门口处有监控摄像头,也有减速带,车辆情理之中的停顿了一下,被完完好好的照进了录像。

  贝尔摩德先行上了楼。

  此时差不多都凌晨了,河田夫人已经睡了。

  半梦半醒间,像是有谁在顺她的头发,女人迷迷糊糊的睁眼,看到了海音寺千秋的脸。

  河田美智子:“……!”

  河田美智子几乎是立刻清醒了过来。

  之前千秋因为要避开服部母子,每天窝在屋里不舒服,又说早出晚归很麻烦,所以暂时住在了外面。

  之后连电话或是邮件都很少,河田夫人就好像牵着的风筝断了线,时不时就要患得患失一下,总觉得千秋会不告而别。

  倒是正好对上了她需要忧郁的人设。

  “不过果然是我多心了……”

  女人扶着枕头喃喃自语,越说自己越激动:“静华今早告辞,千秋你晚上就回来了,果然也是想念我的吧?”

  说完她自顾自的“啊呀”一声,道:“千秋吃晚饭了吗?宵夜呢?我没准备什么东西,阁楼的床铺也没收拾……”

  然后翻身起来就出门了。

  剩下贝尔摩德坐在床边,沉默。

  ——哪怕算上好莱坞片场,她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会给自己接戏的女人。

  ‘不过和资料上说的一样啊,神经衰弱,精神紧张,情绪波动异常的大。’

  下几分钟,女人又匆匆的跑了回来,脸上带着少女般的羞涩,给贝尔摩德手里塞了个苹果。

  贝尔摩德挑眉。

  这算是精简版的夜宵吗?

  看她下楼的样子,贝尔摩德还以为她是开火做饭去了……

  不过她之前在旅馆里就啃了点沙拉菜,倒是不介意吃点东西,当下顺手把苹果捧到唇边,咔嚓咬了一口。

  室内的空气突兀的凝住了。

  河田美智子的脸藏在阴影里,有那么一瞬间,凶的简直像鬼。

  贝尔摩德几不可查的被苹果噎了一下。

  “咳咳。”

  这氛围险恶的完全不要再去读空气了呢。

  影后女士好奇露出属于自己的习惯性表情,问:“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
  说完低了下头:“——因为苹果吗?”

  河田美智子根本就没理会她的问题。

  女人咬紧下唇,大声质问:“你到底是谁!”

  对面,贝尔摩德也跟没听见一样,自言自语道:“我也是奇了怪了……”

  “虽然这一part我本身就没怎么演,目的就是让你发现异常——”

  “但连台词都没说两句呢,就被看出来了,你确定不是在挑衅我的专业水平吗?”

  河田美智子:……

  河田美智子继续跟她各说各的,质问again:“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!”

  她的声音稍微有点歇斯里底:“千秋呢?千秋在哪里?!”

  贝尔摩德掏了掏被刺到的耳朵,反手把苹果扔到了窗外。

  “说起来,你丈夫好像也一样。”

  “我明明看过资料上海音寺千秋的食谱,点单也都是她爱吃的菜——”

  “但就是挑拣沙拉时的一个动作罢了,那个男人不知道哪里看出的破绽,立刻就起疑心了。”

  不过他色令智昏,倒也挺好糊弄就是了。

  想到这里,贝尔摩德一是兴趣使然,二是为了计划,自然的换了个姿势,挑衅般的看向河田夫人。

  “——这么看来,你刚才确实是准备去做饭的,回头来送的这个苹果,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吧?”

  “定情信物?”

  “啊,怪不得呢,”女人自顾自的打了个哈气,“所以你塞个苹果过来,是想告诉她你想她了?怪不得咬一口就这么凶……”

  “你——够了!”

  河田夫人嗓子都尖到破音了。

  大概是精神紧张,她颈侧的肌肉甚至出现了一点点痉挛的症状。

  ‘这点倒是和医疗部的资料对上了。’

  贝尔摩德目光扫过那里,顺势便举起双手,做无奈投降状。

  对面,站在床前的河田美智子指节都握的发白。

  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绑匪吗?”

  “要钱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……”

  河田夫人嘴唇发抖:“但是你要先告诉我,千秋现在在哪里?”

  贝尔摩德,或者说,河田夫人眼中,那个顶着千秋皮相的凶犯,听到这话后,奇异的静默了一会儿。

  然后,她用那张让她心爱的脸,摆出了个意味深长的怜爱表情。

  “真是电视剧里标准的天真受害者家属呢。”

  凶手的眼睛里大约是戴了美瞳,却遮不住那股凉薄的冷意,猫哭耗子般的叹息道——

  “这可怜的女士,你没有看过志怪小说吗?”

  “人|皮面具什么的,是要揭掉本人的五官,才能拿来用的,高科技时代虽然把原材料换成了硅胶,但也需要人头来倒模啊。”

  说罢,贝尔摩德从口袋中拿出一缕黑色的断发,在本就精神紧张的女人面前,扔出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  “看看这束头发吧,看起来眼熟吗?”

  她勾唇轻笑:“别自欺欺人啦女士,我都在这里了——你觉得她会在哪儿呢?”

  呼呼呼。

  有夜风吹起窗帘的声音穿堂而过。

  有那么一瞬间,贝尔摩德简直觉得自己在看动画片——

  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识到,人在生气到一定境界时,头发是真的会像动物的毛一样炸立起来的!

  下一秒,高亢的尖叫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。

  河田夫人本就不受控制的情绪,彻底走向了失控!

  她踢掉脚上本就没穿好的拖鞋,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!

  贝尔摩德在千分之一的时间里翻了个无趣的白眼,任由她大力的扯裂了自己的衣服,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,准备往外跑。

  事实上,她这个行为的逻辑根本就不通顺——

  但对一个神经病来说,刺激超过阈值之后,她也没工夫辨别这些了。

  楼下,客厅。

  库拉索将昏了一路的男人扔在沙发上,又用吸入式的唤醒剂在他鼻端晃了晃。

  等察觉到他眼珠波动,立刻收拾东西走人。

  翻窗后,她还抽手捡走了被扔在草坪上的苹果——

  贝尔摩德扔东西的动作太大了,肉眼可见是想找茬。

  这种沾了个人生物信息的东西,扔出来就是给善后者找麻烦的!

  库拉索揣着苹果,面无表情的打了几个手势,让回收宅地内窃听装置的人员先走。

  接下来虽然不需要她出场了,但还是要看着点的。

  叮铃咣当——

  一连串的声音沿着楼梯一路传来。

  本就吸入了解药的河田斋眼珠越动越快,眼见就要从浑浑噩噩中醒来。

  砰!

  又是一声巨响。

  门廊边,河田夫人举着一支厚重的玻璃花瓶,直直砸在了地上。

  河田斋自黑暗中睁眼,周围也没有等,只从轻薄的月光之下,看到了妻子狰狞的脸。

  啪嚓。

  他的妻子比去年那次吵架时更加歇斯底里!

  她躬身捞起摔在地上的大块瓷片,被割的手满是鲜血,疯了一样的要用它去划开千秋——

  等等。

  千秋?!

  河田斋的记忆尚且停留在关西的酒店里,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家。

 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,他顺理成章的以为这是美智子发现奸情后气不过,追过来发疯砍人了。

  “你在做什么!?”

  男人震惊之下,立刻上去阻拦——

  美智子的精神实在敏感,河田斋和她相处时,偶尔都感觉凉飕飕的。

  在他心里,妻子做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!

  就这样,一追一跑变成了三方撕打。

  见到河田先生之后,河田太太更是跟受了加倍的刺激一样,一边打,还要喊些“是不是你”“是不是也有你”一类的话。

  反正打着打着,“海音寺千秋”就自然的脱离到了场景之外,反而变成了河田先生手脚不便,不知道怎么的,被河田太太死死的掐住了脖子。

  女人的手背青筋爆棚,力道大的简直像女鬼。

  河田斋呼吸不畅,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视,喉咙割裂似的疼痛。

  “美智子……”

  他几乎发不出声音,手在身侧两边乱抓:“千秋,救,救我……”

  慌乱间,一块冰冷的基底蹭过手掌,他拼尽了全力握紧,然后大臂肌肉用力一呼,砰的砸在了河田美智子的头上。

  鲜血流了一地。

  河田斋抱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气,半晌才缓过神来。

  本来气势汹汹的河田夫人软倒在地上,献血染湿长发,偶尔才能发出几丝微弱的呻|吟。

  仔细看看,虽说还在弥留,但她的太阳穴处被砸出了拳头大的凹陷,肉眼可见是没救了。

  凶器是一座青铜雕像,雕的是国际象棋的国王。

  河田先生咽了口唾沫,喉咙还是针扎样的疼。

  但他还算冷静,哆嗦了一下后,当即就决定叫救护车。

  结果四下一看——

  这里分明不是旅馆,而是自己的家。

  男人愣愣的抬起头来,对上了双手抱臂,作壁上观的海音寺千秋。

  河田斋的嘴唇抖了抖,倏尔又抿紧。

  他再次看了看这即将成型的凶杀现场,神色不明道:“……是你带我回来的?”

  “嗯哼。”

  站在血泊前的女性歪了下头,笑着说:“抱歉啊斋君,但现在,你和我是共犯了。”

  语气轻巧又可爱。

  但河田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恼怒。

  恼怒之后,是恐惧,空白,恶心,等等一系列负面感受——

  然后月光之下,他看着海音寺千秋毫无波动的笑脸,恐惧的鸡皮疙瘩之中,居然因为【她也想要利用利害关系绑住自己】这件事,生出了一点点莫须有的兴奋。

  贝尔摩德:……

  贝尔摩德:确定了,医疗部没错,这夫妻俩精神都有问题。

  总之前车之鉴尚在,贝尔摩德在不确定这俩神经病到底是靠什么认人的情况下,选择了少说少错,快速的过掉了引导步骤。

  河田斋现在成了利益相关,冷静下来后,反而成了善后工作的主导者。

  “这样也好……”

  男人也不知道是自我说服,还是真的这么想:“不需要离婚,就不会有财产分割,只要能渡过这一关,我们就能一起生活了。”

  贝尔摩德其实很不耐烦这种自我欺骗,但现在正好需要这个,于是还得继续应付他。

  两人“商量”完毕后,由河田先生做主,准备找地方藏尸。

  河田氏园区的早班时间是凌晨四点,余裕已经不多,两个人清扫完现场,趁着夜色,开车往城郊的更远处去。

  大概两个小时后。

  天已经大亮了,车也没油了,到下一个加油站前,他们不得不停车补给。

  这里是一座小镇。

  海音寺千秋看到旁边的便利店,突然说想去买些食物。

  河田斋精神紧张,但还算听话,反正加油要等一会儿,便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他说:“你去吧。”

  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,等他转头再看时,便利店内,千秋却根本没买几样东西。

  她只是在付钱的时候,把一些东西夹杂在钱币里,一股脑的塞给了收银员。

  那是什么呢?

  那是一截睡衣的布片——

  沾着血的睡衣布片。

  本就风声鹤唳的男人瞬间绷紧了精神。

  河田斋目眦欲裂,疯了一样冲那边的大喊:“你要做什么?!”

  初冬的冷风呼呼吹过,他透过便利袋贴着彩纸的玻璃,看到千秋摆出了一个惊恐与委屈并存的表情。

 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,女孩紧紧攥住了收银员的手腕。

  看口型,她说的是:【救救我】。

  河田斋愣愣的看着她指了下自己的方向,然后哭着说:【那是个杀人犯,你们快报警救救我——】

  大概三个小时之前,他的妻子应该有那么一瞬间,也是他现在这种心情。

  “啪。”

  这是无形之中,人类理智断线的声音。

  险些被妻子杀掉;

  反过来杀掉妻子;

  擦洗流了满地的鲜血,再载着一具尸体开车两个小时。

  接连不断的事情,瞬间在脑内堆叠成行,河田斋甚至没来得及注意下自己精神支柱崩塌的声音,满脑子就剩下了一件事。

  【千秋难道是想杀了我吗?】

  对,没错。

  男人愣愣的想:千秋今天晚上做的这一切,说不定都只是为了杀了我——

  于是悲极生怒。

 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,抄起了准备一起拿去丢掉的,那个已经变成了“凶器”青铜雕像。

  虽然隔着十几层保鲜膜,但手感居然还有点熟悉。

  【那我也要杀了她】。

  举着凶器扑上去后,河田先生眼前的视界开始疯狂的晃动——

  他看到的最多的,其实是便利店员惊恐的哭脸。

  这里还有个男性顾客出场,惊叫的声音比女孩还高些。

  噗嗤哗啦。

  身体里残存的酒精在此时全部成了催化剂,让男人一股脑的撞翻了短货架,河田斋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这么大。

  千秋惊慌失措的躲避着他。

  她从在店里绕圈,再跑到店外,眼角带泪,神色苍白,俨然是最无辜又无措的受害者——

  但在转角的某个画面里,男人又浑浑噩噩的,看到了她嘴角勾起了恶意的笑容。

  【你来啊】。

  她的口型比划的很清楚:【抓到了,我陪你去死啊】。

  陪你去死?

  河田斋可不需要这个!

  陪不陪的算个什么鬼啊——

  他就算真的会死,死前也要让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家里的怪女人,遭上一样的报应!

  嘛,在旁观者眼里,大概就是他突然更疯了吧?

  男人身形不稳,跌跌撞撞的一路追到马路边沿。

  小镇外,路本来也不宽,还停了其他的车,于是路沿的另一侧,就是台阶了,而台阶下,是横穿小镇的早见川。

  河田斋踏上台阶时,撑着重心的左边膝盖突然一软,整个人重心偏转,大头朝下的倒栽了下去。

  这个地方,这个角度,他不论怎么摔,都只会直直的落进了早见川里。

  而早见川是一条小溪。

  小溪而已,窄窄的只有一点,装饰作用大于供水,岸堤都修的比水流存在感强。

  所以再说清楚点——

  是河田先生,大头朝下,栽倒在了岸堤的石头上。

  咔嚓。

  这是大概是人颈骨扭断的声音。

  河田斋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,是海音寺千秋头发散乱的倚在岸边,紧紧抱着一位路人的肩膀。

  嘈杂的声音次第远去,耳畔像是有人在高呼报警,也有人在喊叫着,问救护车在哪里。

  男人姿势奇异的躺在冬季湿冷的石头上,弥留前最清晰的痛觉,并不来自于致命伤所在的脖颈——

  反而是两个小时前出门时,千秋拿“凶器”上车时,不小心砸到他左腿上的那一下。

  一路顺着神经,可以疼到心里。

  影影绰绰间,镇公所的人像是来了现场。

  “小姐,你没事吧?”

  问话的是个老人。

  “没事啊……”

  河田斋听到她说:“虽然刚才很可怕,但现在我已经安全了——不是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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